本就不甚明亮的走廊内,此刻忽然被一股莫名哀伤的氛围囊括。
颜思明是对撬别人未婚夫,甚至不惜编造谎言威胁这种行为痛恨不已,但一想到陈瑶落得的凄惨下场,心中又不禁生出几分怜悯。
如果说人是一种奇怪的矛盾体,那么颜思明的矛盾程度一定和容貌成正比。
“所以说这些都是陈瑶的报复,”李妍薇说,“在陈瑶死后不久,那几名曾经指证过她不端行为的保安就出事了。”
仿佛是回忆起了当时的惨状,李妍薇不禁缩了缩脖子,整个人的精神也紧绷起来。
对于几名保安的遭遇,白芷颜思明曾听张雯转述过,是在老师寝室的时候冯兰讲给他们的。
此刻两条线索终于归结在一起。
“除了几名值班保安,还有什么人遇害吗?”
李妍薇点点头,“还有几名老师,以及两名器乐班的学生。”
颜思明皱眉问:“她们也参与指证了陈瑶?”
“算是吧,”李妍薇回答,“这几名老师说曾经见过陈瑶向老师撒娇,以及在做一些舞蹈动作时有意依偎在苏郁的身上。”
“那两名学生是负责播放伴奏音乐的,她们曾经参与过陈瑶芭蕾舞彩排,她们的说法......大致都一样。”
白芷想了想,“有遇害的确定人数吗?”
“前后加起来,一共9人。”李妍薇肯定道。
“死状一致?”
“是的。”
“死亡时间呢?”白芷像是不依不饶,继续问道。
“从陈瑶自杀的第二天开始就有人死了,是那几名保安,”李妍薇一边点头,一边说道:“截止时间......”她思考了一会,紧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即开口道:“是在第三次彩排前!”
“没错,”她回忆说,“一定是在第三次彩排前!因为出了这档子事,留给准备庆典的时间就很紧了,一些重点节目甚至要排练到很晚。”
“第三次彩排是在午夜开场的!”她激动道,“我记得很清楚!”
午夜场......
一共死了9个人......
颜思明暗戳戳在心里紧张了一下。
据他们收到的消息,即将开始的第三次彩排也是在午夜。
更巧合的是,他们这次任务的人数......也恰好是9个人。
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颜思明的瞳孔缓缓缩紧。
难道这一次,依旧要重蹈10年前惨案的覆辙么......
“李小姐,”白芷忽然说道。
颜思明的思路被打断,扭过头,愣愣的看着白芷,这个行为古怪的女人恐怕是任务中的最后一根稻草。
其他人他不知道。
但对他来说,一定是的。
颜思明抿了抿嘴唇,心里某些思想根深蒂固......“我就是死,也要和厨娘死在一起!”他信念坚定。
等到李妍薇转头朝向自己的方向,白芷忽而又换了一副轻柔的语气,“我想这么称呼你,可以吗?”
李妍薇的声音将颜思明从想象世界拉回了现实,她点点头,“可以。”
“李小姐,”白芷一边将大衣的扣子系紧,一边说道:“我有一个问题,或许有些冒犯,但你得多担待。”
李妍薇的眉角蹙动了一下,几秒种后,还是用最初那种听不出起伏的语调说道:“请讲。”
白芷歪着头,徐徐开口说:“如果陈瑶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出于报复杀了那么多人,那么......”她慢慢的抬起头,看着李妍薇墨镜后的那双眼睛,“你为什么没有死?”
“作为苏郁的未婚妻,我实在想不出她放过你的理由。”
气氛瞬间凝固,嗅到某种气息的颜思明连大气也不敢出。
白芷这牌翻得也太突然了。
之前颜思明还以为白芷是要装怂,先稳住女人,等离开这里后再从长计议。
作为目前站在双方中间位置的人,颜思明有点小压力,他悄咪咪试着挪了下小腿,发现腿肚子已经转筋了。
下一秒——
面前的女人伸出手,摘掉了自己的墨镜。
就在她摘掉墨镜的同时,颜思明的身体开始变得僵硬,他大张着嘴,面色白的像一张纸。
墨镜下的并不是眼睛,而是一对肉色的窟窿!
眼眶周围盘踞着蜈蚣一般狰狞的抓痕,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用最粗暴的手段,硬生生掏走了她的眼睛!
“如果你认为这样也算放过的话,那么我情愿她没有放过我。”李妍薇对着白芷方向,冷冷说。
......
“啪嗒。”
“啪嗒。”
张雯和周大福并肩走在一起,身形单薄的冯兰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看一下,提醒张雯注意脚下。
无它,他们的脚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滩积水。
积水的范围很大,铺在通往音乐教室所必经的走廊里。
张雯询问冯兰能不能绕开,但后者思考后,回答说很难,除非等明天再来。
明天么......张雯盯着脚下的积水,喉咙不自觉的滚动一下。
这里给她的感觉很不好,昏暗的走廊内仿佛失去了光明的庇护,脚下的积水被他们的脚步所拨动,荡起一圈圈暗色的涟漪。
涟漪向走廊深处波及,却迟迟没有传回的迹象。
好似没有尽头......
要不然......就听冯兰说的,先离开,等......
她神情恍惚了一秒钟,不过下一秒,她咬紧嘴唇,眼神又变回了那个在战场上收割生命的女修罗。
时间不等人......如今的异常已经越来越明显,鬼在不断蜕变,每一次蜕变结束,它都会变得更强。
规则所赋予它的限制所剩无几。
再等下去,留给他们的只能是越来越渺茫的生存几率。
她拒绝了冯兰的提议,理由也很恰当,说是镜头娇贵,要是不小心碰到水,可就糟糕了。
看样子智商成谜的冯兰没有怀疑。
踩水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没有一丝温度,波纹变幻不定的折射中,犹如一把利刃,将周遭的事物切割的支离破碎。
他们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张小姐,请快一些,”取出钥匙,打开音乐教室大门的冯兰如是说道。
幽暗的环境中,她的脸忽明忽暗,看得久了,竟然升起一股陌生的感觉。
冯兰探着头,向音乐教室里飞速扫了一眼,接着又立即缩了回去,“我......我就不进去了,”她小声说着,“我在这里等你们。”
“灯在哪里?”周大福转身问。
现在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下去,音乐教室面积又十分大,要是没有灯的话......
周大福缓缓扫视着里面,到处都是一团黑雾,大一些的物件也只能依稀看出道轮廓。
不祥的预感在心中发酵。
“周先生,”冯兰的声音听起来比较着急,“不能开灯的,这个时间的话,C座是不准人来的。”
她顿了顿,紧接着说道:“要是开了灯,被学校保卫处的人看到,她们会前来查看。”
那些女保安么......
周大福想了想,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虽然真动起手来,几个女保安肯定不是他和张雯两名前雇佣兵的对手,但因此打草惊蛇就没有必要了。
还有一点,在噩梦中有条不成文的规矩——
除非必要,不能对队友,或者NPC下手,因为这样可能诱发未知后果。
这也是为什么直到任务过半,他们才终于下决心除掉张茵茵这个埋在身边的不稳定因素。
她太不老实了,常在暗中算计两人。
有一次若不是张雯及时提醒,恐怕下一个被鬼干掉的就是他周大福。
收回思绪,二人商议尽快搜索,一定要赶在天彻底黑下去之前,离开C座。
好在这座音乐教室一端呈阶梯形,溢进来的水只停留在第一级阶梯下。
走上阶梯的他们终于告别了踩在水中的古怪感觉。
那种啪嗒啪嗒的声音就快要把他们逼疯了。
周大福甩了甩鞋子上的水,凝视四周,嗓音不由自主的压低,“这里太大了,要想全搜一遍,恐怕来不及。”
“先试着搜,要是什么都没找到再说,”张雯的本意也是不希望分开。
站在他们的位置向四周望去,黑暗几乎将这里全部吞噬,一切都笼罩在朦朦胧胧中。
两人从最左边开始。
那里摆着一堆堆的器材,应该是彩排时用的,来回搬也麻烦,索性也就留在了这里。
一想到再有不到30个小时,他们就要在午夜来到这里,参与第三次彩排,两人手上的动作加快了许多。
简单的搜索过后,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
两人继续向里走,好在除了张雯手中的手机可以照明,周大福还从冯兰那里借来了一个微型手电筒。
是冯兰从钥匙扣上解下来的。
光亮不强,只能辐射很近的一点距离,但聊胜于无。
周大福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脚步,地上铺设着许多电线,五颜六色的,乍一看去就像是盘丝洞里蜘蛛精所结的网。
他尽力将脚步抬高,避免绊在线上。
10分钟过去了,两人仅仅搜索了很小范围内的一块,按照这个速度,他们绝对来不及在天黑前撤走。
“不行,”周大福挺直腰,“我们散开一些,这样范围也能大一些。”
张雯看模样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点头回道:“那你多加小心,遇到情况就叫我,还有,”她认真说:“这里障碍物太多,有些能挡住视野,遇到这样的地方多留心。”
周大福点头,“好,我们距离保持在10米之内。”
就在周大福准备转身到另一面搜索的时候,张雯忽然对着门的方向喊了一声:“冯小姐!”
半晌后
“张小姐,”门口传来冯兰的回应,可从声音来看,冯兰明显是怕极了,“拜托你们你们快一些,这里好黑啊。”
听到冯兰的回话,张雯才放心一些,她对周大福比了个手势,后者就离开了。
到了另一侧搜索。
可理想与现实总是存在着差距,二人在与时间赛跑,慢慢的,竟然古怪的忽视了彼此间的距离,导致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诡异而莫名的氛围逐渐侵蚀着他们,他们越来越急躁,动作也暴躁了许多。
周大福撸起袖子,搬开了一个看起来或许有问题的柜子,但最终的结果表明,他想多了。
柜子里异常干净,什么都没有。
柜子下面的缝隙中也是。
“嘎吱——”
一阵突兀响起的摩擦声引起了气喘吁吁的周大福的注意,他扭头看向四周,除了另一侧张雯的手机光亮在不停闪动外,并没有什么异常。
“什么声音?”他皱了皱眉。
“嘎吱——”
就仿佛在与他捉迷藏一样,他刚弯下腰,就又听到了一声。
这下令他几乎毛骨悚然起来。
并不是老旧门轴被推动所发出的刺耳摩擦声,这是绳子所发出的,像是下一秒就会因为难堪重负而绷断。
作为前佣兵,暗杀也是必须掌握的技能之一。
他曾经亲手用绳子勒死了一名背叛者,当时那人在垂死挣扎时,绳子就发出了这种声音。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对着张雯的方向,用颇大的声音问道:“你听没听到什么声音?”
那边的灯光晃了晃,随后张雯的声音传来,“没有。”
她的声音很平静,周大福不禁长吐了口气。
“你留点心,”他向四周张望着,同时提醒同伴。
这里比之前更黑了,原本还能看出轮廓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个个漆黑的影子。
周大福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烟是他在清晨买豆浆的时候顺手带的。
他对烟草并不成瘾,而是有种说不出的执着。
源于东南亚密林中肆虐的蚊虫。
那里的老兵抽自己卷的烟草,里面加了研碎的一种植物叶子。
抽一口十分提神,一天一夜不合眼也不会累。
他曾经问过老兵,那种植物的名字,但老命抿着焦黄色的烂牙,笑着告诉他,那在他们当地叫桑汲汲。
还有一个名字,叫死人草。
这草很怪,是在填埋大量尸体的烂泥地中长出来的,而且只长在埋藏新鲜尸体的地方。
老兵用布满老茧的手抓着他的胳膊说,他曾亲眼看见,这草,是从死人胳膊里钻出来的。
当时的周大福一个激灵。
先是一株小小的芽,然后一点点从血肉中抽离养分,最后成株足有20公分高。
血红血红的。
隔着很远就能望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