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声音忽然小了下来。
张雯抬起头,停下手中的笔,目色淡然道:“也包括你吗?冯老师。”
女人闻言哆嗦了一下,可最后还是点点头,很久才开口说道:“嗯,那......是在我来到这座学校的第一年。”
“有一天,我和其他老师一样,下班后一道从办公室离开。”
“因为我家不在本地,所以在学校申请了宿舍,吃饭就去食堂。可那天直到吃完饭,回到宿舍,才发现钥匙忘在了办公室的抽屉里。”
“我当时很着急,因为天已经快完全黑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解释说:“我们这座学校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天黑后尽量不要在校园里闲逛,尤其是不要去教学C座附近。”
“可......”女人抬起头,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我的办公室就在C座。”
听到这里,周大福喉咙不禁滚动了一下。
“那时我刚来这里,”女人说道,“只是听过这种说法,却不知道为什么。”
“我也曾好奇向任教时间长一些的老师打听,但大家对此都闭口不谈。只是告诉我这是学校的规定,必须遵守。”
“可你还是回去拿钥匙了,”张雯看着女人的眼睛,淡淡道。
毕竟剧情还要推进......
“没错,”女人叹口气,她转过脸,看向窗外,仿佛是不希望别人看到她的眼睛。
“等我赶到教学C座后,天已经完全黑了,”她顿了顿,片刻后低声说:“那栋楼也是。”
“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没有任何光彩,也并非与周围夜色融为一体,那种感觉就仿佛是......它在吞噬黑夜。”
“你能理解那种感受吗?”
女人盯着张雯的眼睛,忽然激动起来,“那栋楼......那栋楼就像是活的!它是有生命的,它在......在等着我自投罗网!”
“请冷静点,”张雯并没有被带入女人的节奏,她看着女人,缓缓说道:“现在是白天,你也并非在C座,你很安全。”
“呼——”
良久后,女人才仿佛从回忆中挣扎出来,她点点头,嘴唇不自然的抿在一起。
“那天下着雨,”女人说,“雨势很大,我打着伞,半个身子都被雨水打湿了。”
“可等我收起伞,冲到C座大门的时候,才发现,门已经锁了,是两条很粗很粗的铁链。”
周太福听到这句话,脸色微微变了变,接着转过头像是要对张雯说些什么,可后者看也不看他。
“我当时很着急,因为刚来这里,也没有特别熟的朋友,所以也不好意思去其他老师那里借宿。”
“或许是不死心,我就上前推了一下大门,想着万一保卫人员疏忽了,门没锁上也不一定......”
说到这里,下一秒,女人的脸色忽然变得异样起来。
张雯停下笔,面无表情的望着女人,淡淡道:“看来万一真的发生了。”
半晌后,女人点点头,“没错,两道锁,都是开着的,就像是谁故意放在那里摆个样子。”
“可我当时满脑子就想着可以拿到钥匙,不用麻烦别人了,其他的也就没多想,只顾着急匆匆的朝办公室赶过去。”
“办公室在哪一层?”张雯抬头。
“3层,”女人补充说:“304。”
张雯提笔,记录在笔记本上。
这或许是很重要的信息。
“当时整栋楼内非常安静,所有教室一片漆黑,只有几盏应急灯,在走廊深处幽幽亮的,看着让人心里发毛。”
周大福听得十分认真,他已经将自己代入曾经那个雨夜,女人说到一些诡异的地方,他也跟着紧张起来。
“我只好打开手机电筒,然后一口气跑到三楼,办公室门前,打开门后,我转身就将门反锁上。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如果一定要解释的话,那就是直觉吧。”
始终沉默的张茵茵突然开口,“你发现了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女人摇头,“直到现在我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总之我就是觉得不对劲,那声音......声音......”
张雯停下手中的笔,望着女人的表情终于发生了改变。
“声音?”周大福缩在张雯和张茵茵中间的位置,语气发虚问:“什么......什么声音?”
“脚步声,”女人扭过头,看着周太福回答,“我跑动时的脚步声。因为夜晚静极了,所以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非常清晰,但......”她的表情骤然一变,“但那脚步声不对!”
“那绝不是我一个人的脚步声!”女人失声道。
“你的意思是有人跟在你身后?”张雯皱眉。
女人摇头,“我不知道,我没看见任何人。”
“那你怎么知道脚步声不对,”张茵茵接过话来,她的语气十分温柔,配合上她可爱的扮相,倒是很容易给人留下好感。
“或许是你的恐惧心理作祟,”她安慰说:“当时的场景,以及所营造出的诡异氛围,都会放大你心中的不安。你听到的另一个人的脚步声,也许只是回声。”
可女人的下一句话,却让张茵茵的笑脸瞬间凝固。
“不可能!”女人猛地抬头,鲜红色的血丝挤满了眼眶,“我那时穿的是运动鞋,可脚步声里分明有高跟鞋的声音!!”
周大福愣了几秒钟,接着后背一阵恶寒。
“可等我关上办公室的门,所有的声音又都消失了,我躲在门后,一动也不敢动,我听了很久,大概10分钟,门外确实十分安静,没有任何声音。”
“我将办公室的所有灯全都打开了,房间里亮堂堂的。”
“你最后选择留在办公室过夜?”
闻言女人缓缓摇了摇头,“我有想过,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她说着瞥了眼窗外,眉角不自然的蹙动一下。
“我......不敢,这栋楼给我的感觉太奇怪了,一秒钟我都不愿多待。”
“我找到钥匙后,想了很久,还是准备离开,当时想的是用手机照明,然后一鼓作气冲出去。”
“可就在我鼓足勇气,打算开门的时候,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了。”
“你们可能没有感觉,可我当时真的险些被吓昏过去。”
“我犹豫再三,还是挪到了电话的位置。还好,上面显示的号码我认识,是学校保卫科的,接起来后才知道是他们远远看到C座的办公室亮起了灯,不清楚什么情况,于是打电话过来询问。”
“我都快哭出来了,第一次觉得有人打电话给我这么幸福,他们在得知情况后就答应过来接我,让我就在办公室呆着,不要乱走。”
张雯闻言脸上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神色,但稍纵即逝,并没有引起女人的注意。
“之后呢?”
“很快我就听到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大概有3,4个人,由远及近。然后有人敲响了门。”
“等我打开门,见到他们后,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眼泪鼻涕不受控制的向外涌。”
“领头的是一个男人,光头,膀大腰圆的,看着十分壮实。后面还跟着两个男人,还有一个女人。”
“他们都穿着保安制服,上来就给我一顿批评,问我为什么不遵守学校的规定。”
“我当时什么也顾不得了,只知道一个劲的给他们道歉,毕竟因为自己的问题折腾了人家一趟,还是在这样的天气。”
“第二点也是希望他们不要上报给学校,我刚来这里工作,不想给领导留下不服管教的印象......”
“当时他们看我一个小姑娘也挺不容易的,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有领头的那个光头时不时瞥一眼漆黑的走廊,仿佛在警惕着什么。”
“我记得一开始的时候也属他数落的最凶,”女人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忆道:“我记得他反复在说什么你不要命了一类的话,模样特别吓人。”
“然后他们叫我收拾东西,准备带我离开。可当我马上就要走出门的时候,忽然想到自己的雨伞忘在了办公桌旁,就转身回去拿......”
说到这里后,她忽然顿住了,然后神色古怪的盯着面前几个人,脸色逐渐苍白。
“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女人整个身体开始不正常的颤抖起来,她的瞳孔逐渐缩紧,接下来的声音像是从嗓子眼一点一点挤出来。
“他们......他们几个没带伞,也没穿雨衣,衣服像是新的一样,完全没有淋湿的痕迹。”
“更可怕的是......那个女人脚上穿着一双红色高跟鞋!”
听到这里,张雯和张茵茵的眼神为之一变。
她们立即联想到女人刚刚说起过的,隐藏在脚步声中的高跟鞋声。
难道......
女人没有给她们继续思考的时间,紧接着哑着嗓子说道:“也是从那时开始,我开始怀疑这几人的身份。”
“虽然我刚来到学校不久,但保卫处的人我还是接触过几次,在我的印象里,从没遇到过这几个人。”
“而且保卫处的人在值班时间,是不允许穿高跟鞋的。”
“我故意磨蹭一会,说要找一些东西,他们就站在门外等我,但很快领头的那个男人,就是那个凶神恶煞的光头。”女人强调。
“他的态度越来越差,脸色阴沉的像是要滴出水来,我虽然怕得要死,但还是一口咬定,东西没找到,就绝不离开。”
“他们始终站在门外,没有进去办公室,是吗?”张雯问。
女人点头,脸上也浮现出类似疑惑的表情:“没错,我一直也想不通,明明门开着,可他们就是不进来,宁肯守在外面等我。”
“后来呢?”张茵茵忍不住开口,“你是怎么脱身的?”
“当我意识到他们暂时并不会闯进来后,我就镇定了一些,然后借口去主任办公室拿资料,其实想的是去里面躲一躲。”
说到这,女人解释说:“当时我们的办公室是很大一间,所有同系老师都在这里办公,其中最里面单独隔出一个单间,作为系主任的办公室。”
“我也没去注意他们的反应,反正当时我已经打定主意,去系主任的办公室,用她的电话,打给其他老师求救。”
“那门上有一大面镜子,是为老师整理着装特意挂上去的。”
“就在我将门拉开一半的时候,镜子的角度刚好能照到门口的位置,我下意识就瞥了一眼......”
女人说到这里就不再说了,张雯注意到她缓缓睁大了眼睛,瞳孔里尽是骇然之色。
周大福吓得都快哭出来了,抱紧肩膀道:“你这人说话别说一半啊,你到底看......看到什么了?”
“门前站着......站着四个人。”女人剧烈的喘息着,狭小的空间里,像是安装了一台破败的旧风箱。
张茵茵猛地皱起眉。
这与她的猜测不符。
张雯也停下手中的笔,不解的看着面前的女人。
许久后——
“他们都没有下巴。”女人抬起头,一字一顿说。
......
“厨娘,”颜思明一边吸溜着小米粥,一边兴致勃勃地对白芷说:“你可真厉害!你怎么知道405那两个家伙会将血手印悄悄擦掉的?”
白芷嘴里一阵咀嚼,最后慢条斯理的吐出一块鱼骨头,昨天的煎鱼不错,今天心情不错的她又点了一份。
“任务中被鬼盯上的人势必会被其他人抛弃,”白芷解释说,“这次任务老样子可不简单,他只靠自己玩不转的。”
——
时间回到几个小时前,大概4,5点钟左右。
窗外还是一片漆黑。
颜思明靠在墙上,歪着头,睡的正香。
下一秒,脖子忽然一凉。
他猛地惊醒,下意识的以为有鬼来掰他的脖子。
“厨娘,”颜思明望着眼前拿着瓶矿泉水,时不时露出打量表情的白芷,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磕磕巴巴道:“我发誓我刚睡着,之前我都守夜来的。”
白芷也懒得与他计较,只是告诉他动作轻点,一会跟着她出去一趟。
颜思明晃了晃不甚清醒的大脑袋,走下床,拉开窗帘一角,先是瞥了眼窗外,接着扭回头,疑惑道:“天还没亮呢,现在出去会不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