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颜思明颇为想不通的是,遇到的这些工作人员都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们,仿佛在看什么奇珍异兽。
在第三次碰到这样的情况后,颜思明终于忍不住了,“厨娘,你发现没有,她们看我们的眼神不大对劲?”
“嗯,”白芷回道:“确实不正常,刚才在食堂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只不过那时她们还是偷偷摸摸的,现在愈发明显了。”
颜思明像是想到了什么,喉咙咕嘟了一下,紧张道:“她们不会都是鬼变的吧,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露出本来面目,最后把我们全杀了......”
他越说越害怕,越说声越小,还没等说完就给自己吓得不行,两根火腿肠一样的腿都软了。
“应该不会,”白芷摇头。
此时颜思明急需要白芷的强心剂,瞬间激动的回神问:“为什么,厨娘?”
“因为法律不允许,”白芷义正言辞回答:“尤其这种扎堆变成鬼的,属于顶风作案,逮到都得拉去蹲小黑屋。”
颜思明:“???”
自从遇到白芷后,颜思明的表情管理上就出现了一些问题,经常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就像此刻,他的脸皮开始指向性抽筋。
“厨娘,”颜思明狠狠抽搐了一下,随后又竭力压制着,哆哆嗦嗦道:“如果我不知道你的底细,我都怀疑你和游戏里的东西是一伙的,真的。”
这时白芷脚步突然一顿。
校园西侧的一间超市。
颇为老旧的玻璃门开启半扇,上面贴着韩流某小生的宣传海报。
亮片修身的小西装并没有给面前任务中的人带来眼前一亮的感觉,相反土爆了。
西服男人擦燃一根长火柴,侧过脸,为自己点燃了一根香烟。
接着又甩甩手,将火柴上的火焰熄灭。
鸭舌帽站在他对面的台阶下,就着一瓶矿泉水,啃着手里的干面包。
盯着眼前的海报,西服男人不屑的笑了笑,慢吞吞将一口浑浊的烟气喷在了韩流小生的脸上,“当年的审美这么差劲吗?”
鸭舌帽一个面包刚好吃完,正在贪婪的吮着手指上残留的果酱。
不过他的脸却并未看向西服男人,或是海报,而是紧紧盯在几个女生身上。
饿狼一般的眼神在女生身上肆意游走。
她们站的位置不远也不近,几人围成一圈。
打扮的颇为暴露。
其中一个身姿修长,披散着头发的高个女生还在时不时朝这里瞧着,指间夹着根烟。
虽然她竭力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从容,但眉宇间的青涩还是出卖了她,抽烟的动作也较为生疏。
她本不属于这个小群体,是最近才加入的。
“如果这里不是游戏世界,那该有多美妙啊,”鸭舌帽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西服男人闻言低下头,仔细地将右手袖口的纽扣扣紧,接着笑道:“别说梦话了,如果在现实世界你又怎么敢来这样的地方?”
“你只能躲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西服男人看也不看他,继续道:“别忘了,到处都有警察在找你。”
西服男人的话仿佛将鸭舌帽拉回了现实,他的脸色一怔,随后从容不再,笑意也收敛了七八分。
左手在身上抹了抹后又扶住鸭舌帽的帽檐,用力向下压了压。
他站在阴影里,从西服男人的角度看只露出半个下巴。
“不用那么紧张,”西服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他修了修衣领,不经意抖动间露出了西服内衬上绚丽的浮世绘。
“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西服男人微笑,“你清楚我要的是什么。”
“可东西在谁身上我们并不清楚,”鸭舌帽声音发闷。
“那就去找,一个一个找,我们的时间还很充裕。旗袍女先死了,说明她身上有那东西的概率极低,换句话说,即便有,也已经被人取走了。”西服男人此刻就像变了个人,温文尔雅的一张脸下如同藏着一只恶鬼。
鸭舌帽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帽檐下的一双狭长眼睛盯着西服男人的脸,“你是说有人设计了她的死?”
他的眼睛里黑色瞳孔区较小,白色巩膜区较大,所以看久了会给人一种阴险的感觉,虽然他也确实是这样的人。
“没错,”西服男人点头。
“是谁?”
“暂时还不清楚。”
“会不会是406房间的那个女人?”鸭舌帽骤然紧张起来,“她的气场很奇怪,拳锋,虎口处还有老茧,你说......会不会是警察?”
西服男人伸出一根手指摩挲着下巴,半晌后回道:“应该不会,她给我的是一种凶狠,极富侵略性的感觉,警察不应该是这样的。”
鸭舌帽松了口气,“那就好。”
“呵,”西服男人上下打量着鸭舌帽,口吻玩味道:“只要你选择与我合作,那么无论她是不是警察都不重要,”他身体前倾,嘴角向一侧挑起,“因为......我不可能放她活着离开。”
西服男人捻灭了手中的烟蒂,冷冷道:“就像404那两个白痴一样。”
......
“阿嚏!”
白芷重重打了个喷嚏。
颜思明抱着自己的胳膊,关心道:“厨娘你不会是感冒了吧?”
白芷摇摇头,接着向四处瞧了瞧,“没有,恐怕是谁又想我了,在远方默默地诉说对我的思念。”
颜思明直接忽略了白芷后半句话。
他们已经在校园里转了好久,从食堂走到最西边的操场,然后又换了另一条路,折了回来。
“厨娘,”颜思明好奇问:“我们究竟要去哪里啊?我怎么感觉你是在漫无目的的闲逛。”
“没错,”没想到白芷十分大方的承认了,“我的确是在闲逛。”
颜思明愣了愣,他越来越不明白这个人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逛够了,”白芷说着停下了脚步,用手搭在额前,遮住阳光,简单辨别了一下方位后就指着一条路说道:“我们去器材室,先和他们汇合。”
大家中午在器材室门前汇合,是一早就定好的。
路途比较长,颜思明的心又不安分起来,他多次偷偷看向白芷,嘴角动了动,仿佛有什么话想问,又问不出口。
“你想问旗袍女究竟是死在谁的手里?”白芷平淡道。
没有常用疑问句的语气,他平静的如同叙述某种既定的事实。
“对对,”颜思明连连点头。
之前他们也曾谈论过这一问题,但被突然响起的铃声打断了。
“是任务中的鬼杀了她,”白芷说。
颜思明焦急道:“我当然知道是鬼杀了她,我的意思是......”
“是睡衣女,”白芷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颜思明,“是她利用旗袍女对鬼的恐惧将她驱逐出407房间,从而才导致后者的死亡。”
颜思明虽然惊讶于白芷说出的结果,但并没有对这句话本身有过任何怀疑。
因为他知道,后者从不在这种问题上开玩笑。
“她是怎么做到的?”颜思明忽然激动起来,“她......她一个新人怎么敢?”
“第一个问题我暂时无法回答你,”白芷说,“但第二个问题我想很简单,睡衣女并非新人。我们所看到的一切,包括她表现出的恐惧,懦弱,尖叫,哭泣......甚至是她出现时身着的那一套恐龙睡衣,这些都是她的伪装。”
“西服男人经营人设的火候明显弱了她一个档次,”他耸耸肩,“和后者比,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颜思明渐渐冷静下来,他仔细想了想睡衣女这个人,但并没有从回忆中找到任何漏洞,“厨娘,”他抬起头,“能说说你的证据吗?”
“今天早上你是怎么醒的?”
颜思明不假思索道:“是被睡衣女的尖叫声吵醒的,她当时喊死人了。”
“嗯,那你跑出去时看到了什么?”
“大家都围在一扇门前,门前的地上还有一大滩鲜血.....”他一边回忆一边解释。
“睡衣女呢?”
“她......”颜思明认真的想了想,“她当时瘫坐在地上,像是吓坏了,不停地尖叫,后来还是挨了鸭舌帽一耳光,才安静下来。”
“她所处的位置你还记得吗?”
“记得,”颜思明愣了愣,仿佛有什么没想通,但还是老实回答道:“就在人群后面,出事那扇门的对面。”
他非常清晰地描绘出了当时的情形。
“这有什么问题吗?”他接着问。
“当然有问题,”白芷平静道:“她所处的位置不对。”
“出事的那间房间没有门牌号,但按照顺序一间间查过去,应该是414房间,也就是说出事的那间房距离我们4间房中的407房间是最近的。”
“当时天已经亮了,常理来讲睡衣女出门就会迅速发现414房门前的一大滩鲜血,从而立即失声尖叫,又怎么可能等走到414房间门前才开始尖叫,随之瘫坐在那里?”白芷看着颜思明,“她又不瞎。”
颜思明双目瞪圆,难以置信的看着白芷。
不得不说,这的确严重有悖常理。
“这只是第一点,”白芷没有给颜思明说话的机会,自己一个人继续往下说:“第二,作为一个新人,而且在前一天晚上唯一的舍友已经离开,去向不明的情况下,是谁给了她勇气,敢第一个推开房门走出去,不担心门外就站着一只鬼吗?”
白芷继续道:“如果我是她的话,我绝不会这么做,也不敢这么做。”
“第......第三点呢?”
白芷顿了几秒钟,慢慢说道:“旗袍女的尸体被人动过,在我们进来前,已经有人提前来过了。”
颜思明想了一会,接着抬起头,嘴角刚刚张开,就听白芷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觉得鬼也可能对尸体做一些事对不对?”
颜思明点头。
在上一次任务中艾姐的尸体被鬼带走,倒悬在十字架上,而文员男刘宇更是在被鬼活活吓死后裹在被子里拖走,惨遭虐尸。
“但奇怪的是旗袍女全身上下只有一处伤痕,也就是她被扭断的下巴,”白芷沉思片刻后,继续说道:“可她旗袍领口处盘扣的位置却变了。”
“盘扣?”颜思明皱眉,“位置?”
“对,”白芷点头,“旗袍女所穿的旗袍衣领处一共有三粒盘扣,第一次见她时她只扣了最上面的两粒。在临睡前404房间跑出来人后,她也被惊动,出来了,那时她依旧只扣了最上面的两粒,下面的最后一粒是开着的。”
“可在旗袍女的尸体上,三粒盘扣都被扣的整整齐齐。”
“我不认为鬼杀人后会有心情为她将最后一粒盘扣扣好,”她视线瞥向宿舍方向,“所以我认为最恰当的解释是有人在她死后细致的检查了她的尸体,可在复原的过程中忽略了这一粒不起眼的扣子,匆忙中将它一并系上了。”
“厨娘,”颜思明道:“首先声明,我对你大部分的推理都十分赞同,可就是这一粒扣子......”他顿了顿,“就不能是旗袍女自己扣上的吗?”
“不会,”白芷肯定回到。
“为什么?”
白芷深吸了口气,双手托在自己胸前,做了个不大雅观的动作,“很简单,因为如果系上这第三粒盘扣的话,她会被挤压得透不过气。”
颜思明眼前一亮,瞬间回忆出旗袍女那惊人的身材比例。
她的脸平平无奇,可要说身材的话......
稍后颜思明狠狠点头,“厨娘,你说的没错,我完全同意你的说法。”
“如果说以上这些都只是基于常识的推理的话,那么最后一点就是钉死睡衣女的铁证,”颜思明忽然觉得白芷的形象愈发高大起来,只听后者说道:“她的鞋底有血迹,在她瘫坐在地上时,我偶然间发现的。”
“这点我明白,”颜思明激动说,他终于觉得自己和白芷同频了,“以她的人设来看,是一定不敢踩到有血的地方的,我们来之前她又没有进入到房间里,所以她的人设不攻自破,她就是那个在我们到达现场前翻动尸体的人!”
“不,”白芷摇头,“鞋底有血迹不是最重要的,也可以解释为是她不经意踩到的,或者是惊吓过度所做出的无意识行为,这不算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