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陈旧的古宅里,只有一个小院子发出明黄的微光,突如其来的寒风就像一把锋利的剑在夜空里飞舞,吹打庭院里的大槐树,让那些泛黄的树叶发出尖厉的叫声。
程冬梅已经睡下了,虽然被套和床单都是新的,但是鼻尖传来一阵阵的霉味还是令她很难安睡。
“爸~你睡了吗?”
“没呢,睡不着吗?”
“嗯,总觉得有一股怪味。”
“幸好你爸爸买了一瓶花露水,你过来拿去喷一下吧。”
“好。”
程冬梅立马翻身起床,不经意间她瞥了一眼那个铜镜,却发现里面有一个身穿红色喜服的女人在对镜梳妆。
“啊!!”
“怎么了?”
“没……没事,我来了。”
再次看去,镜子里啥都没有,而且本来就很模糊照不清楚的镜子,怎么可能那么清晰的看到是穿着喜服的女人在照镜子的画面呢!
摇摇头,应该是看错了吧。
程冬梅深吸一口气,拿过老爸买的花露水给自己的床上,还有房间里四处都喷了喷,直到满房子都是那种香喷喷的味道这才放下手。
“早点休息吧,这里也没有网,明天一大早有的忙了。”
“嗯,老爸晚安。”
“晚安。”
互道晚安后,程冬梅终于安心的睡了过去。
“冬梅……”
“冬梅~”
“程冬梅!!!”
嗯?谁在叫我,怎么那么像白芷的声音,她回来了吗?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程冬梅从床上爬了起来,她看到面前一个身穿红色喜服的女子正背对着自己,一声声的在叫着自己的名字。
“你是谁啊?”
瞌睡一下子就醒了,大半夜的,出现在自己房间里,还是穿着一身奇怪的衣服,不是幽灵就是神经病!
“是我啊!”
红衣女人转过身,是画着浓妆的白芷,她冲着程冬梅露出诡异的笑容,“你是不是忘了我啊?”
“没……没有呢,白芷,你怎么这副打扮啊,好丑哦!”
“………”
“你回来的代价就是这个吗?你奶奶和弟弟知道吗?小田子那家伙知道吗?还有……”
“别说了,难道我们关系不好吗?我第一个想见的人只有你。”
“哦,你来找我干嘛?是让我给他们报喜讯吗?不过我暂时回不去哦,而且这里没信号也打不了电话,明天我还得忙外婆的丧事,大概不能回去了,要不你自己先回去吧……”
“冬梅,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红衣白芷突然低头垂泪,“你可以帮我吗?”
“帮你什么啊?”
程冬梅觉得怪怪的,但是对于好友的请求,她也不忍心拒绝。
“帮我把这面铜镜带出去好吗?”
“为什么啊,你和这个铜镜有什么关系啊,你自己不能拿走吗?”
“我……我只是,我现在已经不是人类了,这个对我有帮助………”
“哦,可是我……”
程冬梅刚想说可是我最近不能回去,就被一阵亮光给惊醒了。
“冬梅,冬梅~你这孩子怎么叫不醒啊,快起来帮忙了。”
是老爸的声音。
刚刚难道是在做梦吗?
程冬梅心里犯嘀咕,但是一时也想不到那么多,手电筒的亮光正照在脸上,让她大脑放空了好几秒。
“几点了啊,天还没亮吧,哈欠~困死了!”
“四点,快起来干活,五点半之前就要摆好弄堂。”
“啊~~回去我要睡懒觉,你不许打扰我。”
“恩。行行行,快来干活。”
外面天色还是灰蒙蒙的,屋内也是伸手不见五指,程冬梅很快就把那个奇怪的梦抛去脑后,忙了一早上饿的前胸贴后背,结果就两个馒头一碗粥,她抗议无果后只能全部吃下肚了。
“爸,你昨晚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啊?”
“没有啊,一觉睡到闹钟响。”
“……”
“怎么了,昨晚做噩梦了?”
“嗯,应该算吧。”
“别想太多,还有两天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好吧。”
反正就一个梦而已,也不能证明什么,而且还有两天就回去了,程冬梅心大的没再追究了。
忙了一天,再次回到这张两米大的木床上,她眼角余光又看到了那个铜镜,总觉得心里怪怪的,于是直接拿了块白布给它盖了起来。
“现在舒服多了。”
程冬梅拍了拍手,正准备继续睡觉,但是突然尿意袭来,她来到外室,发现老爸真的是秒睡,已经打起鼾来,这房间里唯一的一个小厕所就是那个马桶,已经被老爸洗干净了,但在这里她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外面的庭院里也有一个茅房,虽然破旧,但是至少可以用。
她打着手电筒,悄咪咪的打开房门出来了。
小院子里啥都没有,空荡荡的,只有脚下杂草丛生,穿过小院子来到外面的大庭院,这里最显目的就是那棵大槐树了。
程冬梅小时候经常喜欢爬树,和白芷还比过赛,虽然总是输。
看到这棵大槐树,她又想起了和某人小时候的经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质了,她就是很嫉妒这个人,总是活的那么淡然那么开心,明明她被爸妈那么对待,明明她奶奶也是重男轻女,根本没人喜欢她,为什么她还活的那么用力过的那么自在。
而她,那会就一直很渴求母亲的爱,一回家就喜欢缠着她,结果妈妈为了打牌直接甩了她一个耳光。
她越挫越勇,直到被打的说不出话来,老爸也不许她去找妈妈以后,她这才醒悟过来。
有的东西,再怎么都是强求不来的。
也幸好,这么多年有爸爸一直陪着她,有爸爸爱着她。
也幸好,她醒悟过来后,某人还愿意原谅她,愿意带着她一起玩。
解决生理需求后,程冬梅立在大槐树下久久不语,直到眼泪从脸颊流下,她这才发觉自己对某人的离去是多么的不舍。
“你说过你会回来的。”
“要说话算话啊!”
程冬梅擦干眼泪,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正准备转身回去睡觉,突然一阵寒风吹过,她被冷的一个瑟缩,连忙紧了紧衣服。
“普斯普斯~”
这熟悉的声音……是老鼠吗?
程冬梅低头四处查看,几十个大老鼠从槐树后跑了出来,每一个嘴里都咬了一块红布,它们奔跑的方向正是她这里。
“你们真是成精了啊!”
程冬梅大喊一声,赶忙往屋里跑。
“老爸救命啊!”
一只大老鼠也还好,这么多跑过来,要是把她当粮食啃了,那真是恐怖片画面了。
“老爸!你醒了吗?”
边喊边跑进小院子,结果她发现主卧的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她离开的时候还是打开的,这会怎么都推不开,用脚踹都没反应。
一转头,一群大老鼠已经近在眼前,岌岌可危。
怎么办?
急得直跺脚的程冬梅拿着手电筒四下乱照,结果发现一旁的侧卧的门居然是开的,当下也顾不了太多,她连忙跑了进去关上房门背靠门扉喘着粗气。
希望这个门够结实,可别钻进来。
急剧的心跳慢慢平缓了下来,程冬梅深呼吸了几下,没听到门外有任何动静后,她正准备打开门出去,就听到“普斯普斯~”的声音在门外清晰传了进来。
“啪嗒~”
吓得程冬梅立马锁上门,不敢动了。
“我就说这里不干净吧,老爸你怎么就是不信,现在可怎么办啊!”
程冬梅抱头蹲下,主卧进不去,侧卧是被逼无奈进来的,今晚这么诡异,肯定不正常。
冷静下来后,程冬梅知道,这肯定和那个铜镜有关,还有那个红衣女人,肯定不是白芷,她不会这么捉弄自己的。
现在那个女人的目的就是要让自己进这个侧卧,现在在门口也许暂时没事,但是待会就不一定了。
拿着手电筒的手紧了紧,拼了,大不了死了去找白芷让她带自己回来。
天真的程冬梅如此想着。
随即大着胆子走了进去,侧卧和主卧格局差不多,就是小了点,软榻上有一袭红衣的外衫,内室在此时却亮起微光,里面甚至传来水声。
掀开帘子,一个巨大的木桶放在床边,里面是干净的热水,旁边的梳妆台上也有一个铜镜,还有一个煤油灯。
明明刚刚听到水声了,进来怎么什么都没有。
摇摇头,什么都没有更好,程冬梅感觉自己身上黏糊糊的,洗个澡也挺好的。
脱掉衣服爬了进去,温热的水流在身上滑过,热气腾腾的水雾在眼前飘荡,似梦似幻。
“好舒服啊~”
程冬梅忘却一切,享受的闭上了眼睛。
……………………………
“就是这吗?”
白芷指了指面前陈旧阴森的老宅。
一旁的老人木然的点点头。
“忘了问,你孙女叫什么啊?”
总觉得这里很眼熟啊,是她的错觉吗?
“程冬梅。”
老人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如果不是女儿不争气,她也不想把这个重担交到外孙女的手里。
“……”
难怪觉得眼熟,她小时候见过这丫头给她看过照片,背景就是这个,她还一脸炫耀的说长大了以后这个宅子就是自己的。
结果自己好像说了句:“这么破旧,给我我也不要。”
其实心里酸的不行。
那会就小学二三年级,真的啥都不懂,说话也从不过脑子。
现在的白芷只想说:“房子不嫌多,来一个收一个。”
“我是你外孙女的好朋友,她的事我会尽心尽力的。”
“多谢。”
老太太深深看了她一眼,身形逐渐消散,显然是执念已了。
白芷:“??”
咋回事,这么信任她的嘛,她还啥都没做呢,刚来这里就跑了,帮个忙也是好的啊!
头疼(﹏)
拿出藏在袖口的弑灵刃,白芷定了定神,大踏步的走了进去。
似乎是察觉到外来者的不善,刚进庭院就发现这颗大槐树枝叶乱颤。
“窸窸窣窣~”
树后跑出一大群老鼠,个个都有成人拳头大小,嘴里都咬着一块红布。
白芷巍然不动,站在原地就等着这些老鼠过来,就在距离十几厘米的时候,那些咬着红布的老鼠陡然消失不见。
“幻觉?”
白芷不以为然,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也不过如此。
她直接拿着弑灵刃径直走到大槐树下,二话不说一刀插了进去。
弑灵刃削铁如泥,一棵古树而已,一刀插进了大半,大树疯狂的摇曳,似乎在怒吼,但也无济于事,刀口处还流出的鲜血。
“白芷!”
忽然,小院子里走出一个熟悉的人来。
“冬梅?”
白芷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穿着的还是睡衣,有些脏乱,但是精神还不错。
“嗯,白芷,是你吗?我还以为出现幻觉了,这里好奇怪,我好害怕啊!”
本来还有些犹豫的白芷,一听这话眉头也松动了不少。
“嗯,是我,别怕,我来保护你了。”
穿着睡衣的程冬梅泪眼婆娑的跑了过来,一把抱住白芷的腰身,把头埋在了她的怀里,“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别怕,我说过我会回来的,怎么可能食言呢!”
白芷拍了拍程冬梅的后背,轻声安慰的继续道:“没事了没事了……”
“噗呲~”
是碎片插进身体的声音。
“扑通~”
白芷被推倒在地,胸口被插了一根长长的玻璃碎片,鲜血瞬间喷满全身。
“我确实没事了,有事的是你。”
程冬梅的脸上面无表情,毫无眼泪的痕迹。
“噗~咳咳……怎么可能?”
白芷难以置信的又喷出一口血来,她现在只是灵体而已,怎么可能会受伤,而且还吐血……
“你的刀刃可以伤害灵体,那我的镜片自然也可以啊!哈哈哈!第一次能吃到灵渡者的灵魂真是太好了。”
“你到底是谁?”
电光火石间,白芷也想清楚了来龙去脉,程冬梅的外婆之所以那么快消散肯定也是因为她的原因,而她来这里就应该是个早就策划好的阴谋。
“也好,让你死个明白吧,我们是弑灵一族,专门附身普通人身上吃掉你们这样强大的灵魂然后增加寿命的不老一族。”
“冬梅没事吧?”
“呵呵,还有心思关心你的朋友,真是重情重义啊,我最喜欢吃你这样美好的灵魂了。”
“只要她没事,我自愿献上我的灵魂。”
白芷侧头闭眼,一脸安详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