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这座毫不起眼的修士小城再次迎来了大的阵仗,一众仙宗弟子踏空而立,宛若天兵天将,为首的乃是一个圣境大成的妇人,本着“除魔卫道”的名号,来为自己的私生子找回颜面。
一时间,无量圣威浩浩荡荡,漫过城池,卷起层层云浪,下方的普通散修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梁家老祖与傲祖七怪见此情景,都感觉胜券在握。
然而,当这个妇人再度看到秦勤的双眸时,愣了一下,作为圣境大成者,她的眼界与经历自然要比旁人多得多,也曾参加过边关之战,所以几乎一瞬间,就认出了秦勤的身份。
怀着忐忑的心情,妇人朝着秦勤恭敬一拜,态度谦卑虔诚,可谓惊掉了所有围观者的下巴。
秦勤关上窗户,从头到尾还是一句话没说。
“他…他到底是谁?”傲老大后知后觉,满眼惊恐的发问。
圣境妇人转过身来,幽幽吐出三个字:“秦老魔。”
傲祖七怪与梁家老祖直接僵直在原地。
做了一整晚的心理准备后,傲祖七怪与梁家老祖双腿打颤的踩上楼梯,来找秦勤负荆请罪,却只见得店内伙计在打扫空房。
“哥,这个房间里的客人呢…?”梁家老祖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指。
店伙计道:“走了啊,半个时辰前刚走。”
“走了?”几人脚底一软,跌坐在地,心里又狂喜又害怕。
恍惚间,傲老大神色复杂,这才意识到,双方早已是两个世界的人物,那无足轻重的一眼,或许无法在秦勤脑海中留下任何记忆,更不值得他动动手指或踩上一脚。
离开那座修士小城之后,秦勤与武夜凝根据这段时间获得的感悟,沿途探查古珍珠内未知神气的来源,两人越发肯定,它是由某条远古河流上游冲刷下来的,找到那条早已消失在岁月中的长河,才是接下来的关键。
这将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
中原,凡俗城池,林间小道,某辆摇摇晃晃的马车之中,慕倩影披头散发的卧在里面,作为修行者的她,每天只需运转修为便可保持精力充沛,可近年来却变得越发嗜睡,有时一睡就是三五天,睡醒以后依旧感觉浑身疲乏,吃什么都无味。
“小姐,今天天气不错,要不下来走走?”车夫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凡人,性格淳朴,相识以来从没见慕倩影施展过修为,也只当她是某个离家出走的贵小姐,不敢怠慢。
慕倩影掀开帘幕,见得阳光洒落枝头,有些刺目。
“老张,帮我取些水来吧,我有些渴了。”慕倩影道。
老张哎了一声,行进林中,慕倩影则双手抱膝坐在车里,看着枝头鸟儿叽叽喳喳,成双成对。
就在这时,一道黑袍身影穿过高天,隐入云层,从慕倩影视线之中一闪而过。
“不是人…?”慕倩影呼吸凝滞,尽管理智告诉她,那不可能是真的。
当车夫老张提着水壶回来时,马车里早已空无人迹,只留下几块珍贵的晶石。
不知不觉,又是几年时间过去了,这期间,人妖两族并无大事发生,禁区之变也早已安定,只是葬道山内不时有异象浮现,某些地方偶有影杀老祖的传闻。
慕倩影凭着心中那一缕执念,强撑精神,只求能再见不是人一面,搞清楚这其中的一切。
然而她费尽心血辗转各地,追探多年,却只追到了一个花瓣作裳的妙龄少女的身上,提及往事,少女挠了挠头尴尬一笑,道:“哦~你说那件事啊,那天我一不小心惹了大祸,遭到圣人大能连番追杀,不得已才化作影杀老祖的模样,躲避劫数,所以啊,我并不是你要找的人~”
慕倩影呆愣在原地,喘不上气,一颗缝缝补补的心被彻底碾碎,所有的期盼在这一刻化为虚无。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到底…在干什么?这么多年…又是为了什么?”慕倩影怔怔的掉眼泪。
在一个雨过天晴的上午,圣女登上了鬼谷,周围是沾着露珠的花草,遍地是泥土的清香,一派欣欣然的景象。
得知消息,百鬼生亲自接待了慕倩影,二人肩并肩行走在忘忧湖畔。
“听说…贵宗的的忘忧之湖可以让人忘记过往,忘却一切烦恼,此事当真?”慕倩影轻声开口,一袭白衣胜雪,黑发垂在腰间,整个人一扫之前的阴霾,恢复了出尘与仙灵之气。
百鬼生道:“自然是真,莫非圣女此行…”
慕倩影点了点头,道:“正是,我为斩影而来。”
“斩影…”
百鬼生一愣,念及慕倩影名字里带个影字,有斩断过往之意,便也没有多想,只是道:“斩影一事,还请圣女慎重考虑,一入忘忧,所念皆所忘,而且,是不可逆的…”
慕倩影眸光一颤,停下脚步。
却是抬起头来,流泪笑道:“我已深思熟虑过了,公子不必担心…”
百鬼生沉默片刻,做了个请的手势。
忘忧湖内,慕倩影双目紧闭,盘膝而坐,周身灵光氤氲,水浪滔滔,脑海之中,秦勤与秦影的黑袍逐渐合二为一,一切记忆都是那么清晰,那么重要,那冰冷的眸光,一次次的让她心碎…
“不!”
最后一刻,慕倩影突然后悔了,眼角挂着泪滴,可她越想回忆,那些美好的画面就越变得模糊,越想抓住,一切就越变得触不可及…
百鬼生叹了口气,在这座忘忧湖里,他见过了太多后悔的人,纵是圣女也不能例外。
涛声渐息之时,慕倩影睁开双眼,眸光清澈如仙,不染尘埃,她缓缓起身,踏波而行,落于百鬼生近前,点头示意。
这一日,圣女斩影,过往中再无影杀老祖,亦无秦勤,挤压多年的心结被解开,境界竟然有要突破的趋势。
几个月后,慕倩影结束游历,返回天韵圣地,天韵宗主见得慕倩影平安归来,还顺利突破了境界,不由得喜极而泣,两人紧紧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