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欢欢抱着儿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石头走的时候把门用链子和大锁锁上了,对门厢房的舅舅舅妈一家也都扛着锄头离开了家,陆欢欢知道,是爸爸来救她了,一定是的。
她必须离开这里,才有一丝希望。
陆欢欢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抬起房门,这个房门仍然是老旧的,木头的门轴插在石头挖出来的槽里,陆欢欢用尽全身力气,把房门抬起来,卸了下来一角,挤开一个缝,抱着孩子偷偷离开了家。
坝子上聚集满了人,她看到穿着制服的一大队警察跟村子里的人对峙,村子里的人们群情激奋,用愤怒掩饰着他们的恐惧和害怕,他们叫嚣着,挥舞着手中的锄头和镰刀,要把荷枪的警察赶出村子去。
陆欢欢远远的看到人群中的陆志杰,即便他憔悴苍老了许多,头发白了许多,整个人都已经不是年轻时候意气风发的模样,可是陆欢欢还是一眼认出了他来,她远远的叫了一声爸爸,声音凄厉悲惨。
陆志杰目光越过人群,死死的落在一路奔跑过来的农村少妇身上,她身上哪里还有半点他最宠爱的小公主的样子。
她头发枯黄,穿着跟村子里妇人没什么两样的衣服,脸色蜡黄,嘴唇皲裂,怀里的孩子呱呱啼哭。
陆欢欢一路哭着跑过来,麻浦坡的村子里的人们骚动起来,石头尤其愤怒,芳姐不在,他就是麻浦坡说了算的人,现在芬儿这个样子,是当场下他的脸子,更令他愤怒的,似乎这些人是冲她来的,如果是这样的话,石头眯起眼睛,只有他们去拍照片的那一天,她离开了村子。
这么多年,她处心积虑的讨好自己,伺候二老送终,都是为了等这一天吗?
石头带着人拦住了陆欢欢:“芬儿你疯了,回家去。”
陆欢欢怎么可能还回去,她凄厉的叫着:“爸爸,我是欢欢啊。”
陆志杰也焦虑,他拉着于庆东的胳膊:“于队,该怎么办,她是欢欢啊。”
于庆东和宁安县的周队也连忙派人跟了过去,陆志杰跑在前面,陆欢欢还在哀哀的哭着叫爸爸。
陆志杰想了想,决定先按照占洪的办法来,救人是第一位的,后面的事情,交给周队和于庆东去做吧,总要先把人带走才行。
他走到石头面前,说:“这是我女儿陆欢欢,多年前跟我们出去玩走丢了,感谢你们照顾了她那么多年,我今天是来接她回家的。”
“她不是什么欢欢,她是芬儿,是我儿子的妈。”石头梗着脖子说:“凭什么你说是你女儿就是你女儿?”
陆志杰没有想到都这样了,他们还能硬阻拦他们带走陆欢欢:“她就是我的女儿,你们不信可以去做鉴定。”
陆欢欢给石头跪下:“石头哥,这些年多谢你照顾我,这是我爸,他变化再大我也认得他,现在,我要跟他回家了,对不住了石头哥。”
石头黑着脸:“你走可以,儿子留下。”
陆欢欢下意识的抱紧了襁褓,再怎么说,孩子是她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生下来的,到了这个时候,她真的体会到那些最后选择放弃回家,留下来和孩子待在一起的女人们的抉择。
她眼泪汪汪的看着孩子,狠狠心,交给了石头。石头愤怒的说:“这些年我瞎了眼还护着你,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自己生的孩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陆志杰递过一个信封,里面厚厚的,都是现金,不知道有多少:“感谢你这些年照顾欢欢,这是这些年欢欢叨扰你们的一点小小的意思。”
于庆东和周队警惕的看着四周,村民们因为他们没有别的动作和想法,看起来就是单纯的要带走陆欢欢,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好在村子里那些出头做生意的都不在家,不然要是警察真的抓人,他们真是要跟警察干起来,虽然没有什么胜算,但总要反抗的。
毕竟都是要吃饭的。
陆志杰让陆欢欢先走到了层层警队后面护了起来,让一个女警官陪着她,陆欢欢听到人群中儿子凄厉的哭声,眼泪涟涟,心里也难受得像刀割一样,那女警官看着她这样子,眼圈儿也跟着红了。
周队扫了一圈,发现那些名单上的人都不在,就准备收队回去了,今天本来就是来探路加救人的,谁知道就在要离开的时候,村子里好多房屋都响起了求救声,是他们这边的动静让那些被关起来的女孩子们听见了。
村子里的人脸色一下子就绿了,这陆欢欢自己走不说,还连累了别家损失,这下石头都没办法了。
周队冷冷的说:“看来你们村子不光买了一个姑娘啊,去看看吧。”
“阻止我们办案那就只能都带回去了。”周队补了一句,村子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芳姐不在,石头这个拿主意的连媳妇儿都放走了,他们真是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买人不死人,卖人只有一个死字。
周队带着队伍挨家查看,于庆东带着自己的队伍在坝子上维持秩序,过了一个多小时,周队带着队伍回来了,后面跟着十来个年纪不一的女子。
最小的就像当时欢欢那么大,最大的,也比现在的陆欢欢大上十来岁,还有一个趴在警员的背上,腿上还带着伤,身上散发着牛粪的臭味,那警员也顾不得嫌弃,回到坝子上,许多村民的脸色都十分精彩。
周队愤怒的说:“我倒是不知道我们这么个贫困县还有个这么富裕的麻浦坡,买了这么多媳妇?”陆志杰看着这一队人,出离愤怒,愤怒到无言。
他的女儿丢了,他找了十五年,他太知道这中间的辛酸了,陆欢欢的妈妈,现在都还常年住在疗养院,他的家,因为女儿丢了,也破了。这一队人,十来个家庭啊。
那个小姑娘,跟陆欢欢走丢的时候一样大,陆志杰看得眼里冒火。
“这都是我们买回来的,你们不能这么带走。”一个中年妇人站出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