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吗?”病房里,席文轻声询问。
肖岩柏朝她看去,骨髓移植手术很成功,但这并不代表一切都已经好了,两个孩子很显然睡着了,席文背对着他,坐在孩子们的病C前,她是在跟他说话?
这时候席文扭回头,没有出声,但眼神却解开了肖岩柏的疑惑,她的确是在跟他说话。他的心里顿时有些小激动,从手术室出来到现在,好几个小时,这是她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她不生他的气了?
“傻了吗?”扭回头后席文又说了三个字。
“没,没傻。”肖岩柏慌忙回答,“不疼,一点也不疼。”
原以为席文还会再说些什么,谁料就此打住,肖岩柏不禁在心里暗暗的叫不平,不公平,好歹他也算是这两个孩子的救命恩人,她就算是不以身相许,那也得好好地感谢感谢他吧,比如说,亲他一下,或者让他抱一抱,再或者给他做顿好吃的。可她倒好,放佛他这样做是理所应当的,虽然确实是理所应当的,谁让那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也就是他的孩子,她的一切也就是他的一切,可心里还是有些不爽。
肖岩柏闷闷不乐地将头缩进被子里,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被憋死,他还是留了一个小缝隙让空气流动。
一阵子不听身后有动静,席文扭头看去,发现某人蒙着头在被窝里,她轻轻地吐了一口气,站起身,两步之遥的距离,她却走了四步,弯腰将被子掀起,“饿得睡不着?”
“恩。”肖岩柏可怜兮兮地点了下头,心里却乐开了花。
“想吃什么?”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想吃。”
席文没好气地看他一眼,“看着孩子们。”
“放心吧!”
席文做了甜粥和青菜,虽然她知道肖岩柏不喜欢吃甜的粥,但是她还是执意做了,有时候生活是需要加点糖的,这样才有味道。
··················
一个多月后,排斥期基本上过去,两个孩子可以说度过了最危险的时期,不管是对席文还是对关心他们的其他人来说,都松了一口气。
肖岩柏早已经活蹦乱跳了,为了方便照顾这母子三人,他特意在医院旁边临时租了一套房子,不为别的,只为每天能够给他们做美味可口的饭菜。
又过了一段时间,两个孩子出院了。
偌大的别墅里,终于响起了欢笑声。
“文文,我什么时候求婚你才会答应啊?”这一天,席文正在院子里晒衣服,肖岩柏凑过来问。
“什么时候啊?”席文认真地歪着头想了起来,“可能是将来的某一天吧。”
“哪一天呢?你总得给我个确切的日期吧。”
“我也不知道了,等到了那天就知道了。”
肖岩柏沉默了一阵子,突然有些伤感地问,“文文,假如明天我死了,今天我求婚你会答应吗?”
席文捏着衣服的手明显地抖了一下,看他一眼,随即低下头说,“你不是活的好好的吗?怎么会死?”
“我是假如,假如我死了呢?”
“没有假如。”席文有些生气地将衣服扔在盆子里,气呼呼地进了屋子。
“喂--”肖岩柏转身望着她,自言自语道,“我又说错了?”
话音刚落,席文许是听到了,又或许只是巧合,扭回头,命令地口吻,“衣服给我晾晒好!”
“哦,好。”肖岩柏有些不乐意的模样,悻悻地弯腰拾起衣服就又听到某人说,“怎么?有意见?不情愿?”
“没,没有!我哪里敢,我乐意还不来不及呢,怎么会有意见,再说了,我敢有意见吗?”
席文瞪他一眼,进了屋子。
“妈妈,我发现了一件事情!”女儿一脸神秘地跑过来说。
席文弯腰将她抱在怀里,*溺地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两口,笑着问,“宝贝儿发现了什么事情呢?”
“妈妈,你不喜欢爸爸了吗?”
席文愣了下,女儿口中的爸爸不是沙南而是肖岩柏,都说女儿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事实果真如此。
女儿的敏感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来了,这段时间,她对肖岩柏真的过分吗?连这么小的女儿都看出来了。
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要这样对他,也许是因为知道了他是两个孩子的亲生父亲,所以对他那原本的感激之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理所当然。
“妈妈,你是不是不喜欢爸爸了?”糖糖又问了一遍。
“涵涵说的爸爸还是肖爸爸?”席文故意问。
糖糖有些不开心,纠正道,“妈妈,肖爸爸就是爸爸,爸爸就是肖爸爸。”
这话若是让肖岩柏听到不知道该有多开心吧?
“好了糖糖,你要去睡觉了。”席文放下女儿,在这个问题上,她要好好想想该如何告诉他们,有些烦。
糖糖扬着小脸,小眉头也皱着,很不乐意,“妈妈,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先去睡觉,等睡好了妈妈再回答你。”
“不嘛,就要现在回答。”
“糖糖。”
“我不!”糖糖噘着小嘴,瞪着大眼睛一副你不回答我,我就不去睡觉的架势,看着女儿的模样,席文突然笑了起来,因为她在女儿的脸上放佛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个自己,淘气而又倔强的小丫头。
“好吧。”席文选择了妥协,“我没有不喜欢爸爸。”
“那你为什么对爸爸那么凶?”
“妈妈没有。”
“你就有!我都听到了!”
都听到了?席文的眼前黑了又黑,这还到底是不是她怀胎数月生下的女儿?怎么可以如此的向着一个“外人”?
纵然是这个人是她的亲生父亲,席文的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儿子昨晚上的时候也问了她类似的问题,问她会不会跟肖爸爸结婚,她问他是想让她跟肖爸爸结婚还是不想,他想了想说,想。可他明明以前的时候是极力反对的。
席文算是明白了,这两个小家伙现在都叛变了,成了小叛徒了!她现在成孤家寡人了。简直岂有此理!这个肖岩柏,到底给这两个孩子吃了什么让他们竟然都偏向他?怎么可以这样!
“是的,我有,我就有。”席文不想再多说什么,以为这样就能敷衍女儿,可小家伙激灵着呢,这样的敷衍岂能行?
“你为什么不喜欢爸爸?你说。”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了,好了别闹了,快去睡觉,不然我可生气了。”
“哼!我不喜欢你了!”糖糖生气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席文轻叹一声,琐事怎么这么多呢?
也有些困了,要去睡一觉。
许是中午的菜吃得有些多,席文被渴醒了,房间里没有水,她迷迷糊糊地出了卧室,准备去楼下弄些水喝,在经过肖岩柏房间的时候,听到有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虽然门关着,可因为声音很大,她还是听到了一些。
“儿子,你照顾他们母子妈不反对,但是肖家不能没有后,我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必须找个女人生个儿子!”
这个声音是肖向菊的,她的声音分贝一向很高,不然也不会从紧闭的房门里传出来还如此的清晰,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席文听到关于这个话题的争论了,此时此刻,她该不该推开门进去,告诉她,告诉他们,肖家其实已经有后了?
“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如果你还没有考虑好或者找到一个女人,那么我给你安排,不管你同不同意,这件事都由不得你,我想这件事文文会同意的,作为一个母亲,我想她能理解我的心情,你不敢跟她说,我跟她说。”
“妈!您到底要怎样?”肖岩柏的声音,不能听出他的无奈,席文吸了口气,却还是没勇气推门进去。
这两个孩子是她跟沙南结婚后,婚内所生的孩子,若是外人知道这两个孩子不是沙南的而是肖岩柏的,那么他即便是真的死了,也会被人戳脊梁骨的,她已经害死他了,还能让他死后还被人嘲笑吗?她不能!坚决不能!
“我到底要怎样?我要问问你到底要怎样?你是不是准备把我气死你就高兴了?行啊,既然这样那我就死给你看。”
“妈!你能不能不这么胡闹!”
房间里传出来一阵撕扯的声音,可以想象,肖向菊应该是要撞墙或者跳楼,虽然这是二楼,可她那么大的年纪,跳下去兴许也会没命的。她是被这个儿子给逼得没办法了,所以才会这样,她不是在胡闹,她只是想要个孙子,想给这个家留一个根而已。
席文承认自己是自私的,可她只是想自私地给已故的丈夫留下最后的尊严,她爱过他,不管爱的有多深,至少在那段最黑暗的日子是他陪她度过,她感激他,感激他给她的一切温柔与美好。
口不渴了,席文悄悄回了自己的房间,听到隔壁房间的门拉开,然后是“蹬蹬”的脚步声朝楼梯走去,是肖岩柏。
这一个晚上,肖岩柏没有回来,很晚了也没有回来。肖向菊是在傍晚的时候离开的,别墅里就剩下母子三人。
很用心做的饭菜,却因为缺了一个人,变得食之无味,就连两个孩子都说难吃。
草草结束了晚餐,孩子们回了自己的房间,做了会儿游戏就睡了,席文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可眼睛却根本没有在看电视,一直在朝着门口张望。夜已经深了,他还没回来,他是听了她妈妈的话,去找女人了吧?
心里竟有些难受。
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霸占着他,却又不跟他结婚,不给他生孩子却还生气他去找别的女人。可她就是个坏女人,十足的坏女人。
时针在直向12的时候,席文站起身,关了电视站在门口在张望了两分钟,看来今晚他是不会回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席文就起来了,她要给孩子们做早餐,其实一晚上她都没睡踏实,一直是似睡非睡的状态。
也许是没睡好,脑袋有些懵,耳朵有些背,一直到进了厨房,席文这才发现里面竟然有一个人!
“怎么起这么早?再去睡一会儿,饭好了我叫醒你。”肖岩柏轻声说。
席文有些疲惫,说起话来也有些无力,“不用了。”
肖岩柏放下手里的东西,跟个没事人似的双手扶着她的肩膀,“一看就是没睡好的样子,听话快回去睡个回笼觉,饭好了我叫你。”
席文凝视着他,很想问你昨晚去哪儿了,却怎么也问不出口,她没有理由问的,因为她又不是他的什么,点点头,从他的禁锢里离开,出了厨房。
早饭的时候孩子们见到肖岩柏都很高兴,一直问着问那的,席文却一直沉默不语,吃完就出了餐厅。
“爸爸,你惹妈妈不高兴了。”糖糖说。
“有吗?”
“当然有啦,昨天晚上妈妈很晚很晚才睡觉,爸爸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
“爸爸呀--”肖岩柏朝门口望去,愣了几秒钟匆匆起身出去。
“昨晚我--”
“不需要解释,也没必要解释。”席文冷声打断了肖岩柏,面无表情地整理着昨天晒好的衣服。
肖岩柏凑过去,拿起一件衣服,“生气了?”
席文不搭理他却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衣服。
“昨晚上其实我就在院子的车里……”
不说这还好,话一出口,随即招来席文一顿拳脚相加,“你这个混蛋你成心的是不是?”
“昨天我妈又催我了,文文,我们结婚好不好?”肖岩柏抱着她说。
“我丈夫尸骨未寒我就改嫁,你想让人戳我的脊梁骨吗?”
“我,那我们只领证先不办婚礼。”
“那也不行。”
“那你说怎么办?我妈就给我三天的时间。”
“三天后再说。”
“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就剩明天一天了。”
“那明天再说。”
“……好吧,实在不行我就随便找个女人生个孩子。”
“你说什么?”
“我说……我说……我说实在不行你就给我生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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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南一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一转眼距离他出事已经一年多了,孩子们渐渐也淡忘了这个爸爸,生活里只有肖岩柏这一个爸爸。
沙胜煌也有一阵子销声匿迹了,席文找过他,但他不见她,也不见两个孙子。
肖向菊的病情也在这几个月里到了恶化的地步,可她的心愿却还没有达成,到现在肖岩柏也没找个女人给她生个大胖孙子,她估计着自己是要死不瞑目了,但她不甘心。
“文文,阿姨求你一件事。”
“您不说我也知道。”
“你还爱着岩柏吗?”肖向菊问。
席文没有回答,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她对肖岩柏的爱到底有多深,在他伤她最深的时候她也不曾恨过他,又怎舍得不爱他?可是,爱不是生活的全部。有些事情错过了便无法回头,她不会嫁给他,但会为他再生个孩子,生一个姓肖的孩子。
“文文,阿姨知道曾经对不起你,岩柏也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可是都这么多年了,他对你的感情你也该看到感受到了,现在沙南也离开这么久了,你不能考虑跟岩柏结婚吗?”
席文笑笑,站起身,“阿姨,您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您。”
“我妈跟你说了什么?”肖岩柏着急地问,生怕自己的母亲说了惹自己心爱女人不开心的话,因为她的脸色看起来真的不好。
“科恩说如果人工受孕,我还是能够怀孕的,我们生个孩子吧。”
肖岩柏愣了老半天,可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兴奋,席文已经走远。
肖岩柏追上前,拉住她的胳膊,“你就这样打算敷衍我?虽然我想要个孩子,但是我不要人工受孕的。”
“那你要怎样?”
“正常受孕,科恩也说你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正常受孕,只是几率很低。我爱你,想每天每夜跟你厮守在一起。”肖岩柏抱着席文,伏在她的耳边,“你都不知道我好久好久都没吃荤了,时间久了,会憋坏的。”
“滚!”席文推开他,狠狠地瞪他一眼,“还冠冕堂皇地说你爱我,你就是爱你自己!”
“我爱你和爱我的身体同样的重要,因为如果我不爱我的身体我那什么来爱你呢?”
席文的脸早已涨得通红,“你给我闭嘴!”
肖岩柏长臂一挥将她搂在怀里,心里比吃了蜜还甜,这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憋屈死他了,尤其是晚上,“你是打算先上船后补票呢还是打算买了票再上船?”
“我那个都不想!”
“这单选题就俩选项,你就凑合着选一个吧。”
“我哪个都不选,你能把我怎么办?哼!”
“怎么办?回家就办了你,看你还从不从。”
“喂!肖岩柏你放我下来!你听到没有!”
路上,只见一个男人打横抱着一个女人,一路的狂跑,女人一路喊着,男人是越跑越快,越跑越带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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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文再次碰到陶妮是在距离上次见面的三年后,见到陶妮的时候只是她一个人,推着一个购物车在超市里。
“你?怀孕了?”席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陶妮看起来已经六个月的大肚子,她跟谁结婚了?
陶妮也同样看着她,也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你也怀孕了?”
席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摸了摸肚子,为了这个孩子,她跟肖岩柏不知道努力了多少次,也许是他们的诚心感动了上天,那么小的几率都被她给撞上了,她还真怀上了,这次还真不是人工受孕。头三个月肖岩柏都不让她乱跑,整日都让她在家里呆着,去哪儿他都寸步不离,这不,今天她好说歹说才被他放出来有机会来超市溜达溜达。
“肖岩柏的?”陶妮又问。
席文点点头,“你呢?”
“妮妮,文文也在呀。”正说着,秦士景走过来,与席文相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了,看来这次陶妮是人工受孕的。
“有时间吗?找个地方吃个饭吧,我们三个好久没一起吃过饭了。”秦士景说。
“过段时间再说吧,现在不方便,没时间。”肖岩柏依旧那么的狂妄,他讨厌这两个人,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或者将来。
被肖岩柏搂着走的时候席文扭着头说,“改天吧,我给你们打电话。”
“我不许你去。”
“我就去!这还没结婚你就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以后结婚了我有没有我过的了?”
“反正这婚你压根就没打算跟我结。”
“你……”
怎么会爱上这么个男人?席文一直都没弄明白,可人生已经稀里糊涂地就过了这么几十年了,怕是再要几十年她也不一定能够弄明白这个,就像她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沙南要对她做那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