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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掌灯,忠武镇中的梁兴酒楼,此刻正是高朋满座、少长咸集。只顾低头默默想着心事,直到对面那人十分餍足的打了个略显夸张的饱嗝,孙楚楚才回过神来,秀眸斜睨间难掩不满的道:

“好你姓真的,事情办得一塌糊涂,居然还好意思大快朵颐,自己不觉得害臊吗?”沈寒星擦擦嘴角,讪讪一笑道:“姑娘明鉴,在下正是知耻而后勇,所以才要补足精神,以便继续为姑娘效力啊。”

孙楚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着他道:“少在那里虚情假意!不过是要你盯着两个人而已,可你转眼就让他们走得无影无踪,现在寻找啸哥哥的线索也断了,你……简直无能!饭桶!”

沈寒星给她斥责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无奈摇摇头道:“姑娘啊,不是在下无能,实在是那对兄妹太过狡猾了。下回若是能再遇上他们,在下断不会重蹈覆辙,定要将他们五花大绑,献于姑娘面前。”

孙楚楚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俏脸紧绷的道:“下回?他们兄妹既然恁地狡猾,又怎会轻易被咱们逮到?还说什么五花大绑,我现在便恨不得把你五花大绑,狠狠抽上一顿鞭子才算解气!”

沈寒星看她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索性摆出一副受气媳妇的姿态,低眉顺眼的道:“是是是,在下实在罪该万死,姑娘不妨便以那‘沥魂令’来惩治在下,非如此不足以平姑娘之怨愤啊。”

孙楚楚暗自一滞,勉强正声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你尽心帮我找啸哥哥,我便不用那‘紧箍咒’害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咳……我先去休息了,你吃完自己去会账,咱们明天见。”

她说罢便欲起身离席,沈寒星见状微讶道:“姑娘真的不吃些么,最近在下看你都是食不甘味,这样下去姑娘的身体……”孙楚楚秀眉一蹙,摆摆手道:“要你多嘴……先顾好你自己吧。”

沈寒星为之哑然,只能目送她扬长而去。孙楚楚一路回到自己的客房,径把疲惫的身子倒在榻上,一时之间心中却是思潮起伏,久久无法平静。

行走江湖也算有些时日了,却从来没像现在这般失魂落魄过,心头总是没来由的阵阵发虚,不管看谁都只觉得十分碍眼……尤其是那个姓真的。

什么食不甘味,只要能找到啸哥哥,一定不由分说把他拖走,然后一起吃个昏天黑地,本姑娘的飨香乡养着那一票老饕,可不是只当摆设用的。

还有还有,找到啸哥哥之后一定要大笑三天,把这些日子里的郁闷都补偿回来。实在不行便点了笑腰穴,再加上解颐香,不笑够本决不停下来。

啸哥哥那个呆瓜,什么……什么“一定好好照顾孩子”,老大的人了连话都不会说,听着跟遗言似的那么丧气……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还有樊飞那个混蛋,自己躲躲闪闪,只抛出那姓真的来虚应故事,还什么“非凡神龙”、“文武双全”,哼……真不知道他哪里比啸哥哥强了。

另外……总感觉苏姐姐也神神秘秘的捉摸不透,分明就是把本姑娘当成不懂事的小孩子对待,唉……其实若是让她先找到啸哥哥也不错——谁?

纷乱的思绪被笃笃的敲门声打断,孙楚楚不禁暗自纳罕,当下强打精神起身开门,定睛处却见沈寒星正含笑站在门口,而他手中还托着一只果盘,里面则是四只已经削了皮的脆梨。

孙楚楚微觉意外,顿了顿方轻哂道:“唷,难得你姓真的也有这份心,可是不巧得很,本姑娘向来不爱吃梨,好意只能心领,你这便请回吧。”

沈寒星虽然碰了钉子,却不见半分羞恼,仍是笑吟吟的道:“是在下疏忽了,不过在下此来是有要事与姑娘相商,所以请姑娘允准入内一谈。”

孙楚楚闻言一怔,想了想方正色道:“进来可以,但事情说完便马上出去,否则……你自己明白。”沈寒星连连点头道:“姑娘放心,在下断不会拖泥带水,以致损及姑娘名节。”

孙楚楚自忖杀手锏犹在掌中,谅他姓真的也不敢造次,于是便让开门户,引着沈寒星来至桌边坐定。孰料沈寒星落座之后却不谈何事,反而好整以暇的拿起一只脆梨,旁若无人的大嚼起来。

孙楚楚起初还有几分耐心,但眼见沈寒星一只脆梨几近下肚,她终于也忍不住蹙眉道:“喂!你到底有什么事,能不能先说完回去再吃?”

沈寒星将吃剩的梨核丢在盘中,擦擦嘴干笑道:“姑娘可知在下送来的为何是梨,而不是姑娘最喜欢的水蜜桃?”孙楚楚瞪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即便你送来的是水蜜桃,本姑娘也没有半点兴趣。”

沈寒星摆了摆手,俨似无辜的道:“姑娘何必如此提防在下,毕竟若是论起下毒之术,便十个在下也不是姑娘的对手啊。”

孙楚楚为之一哂道:“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本姑娘只是不想承你的情罢了,你到底有没有事,没有的话我可要送客了。”

沈寒星微微一笑,又拿起一只脆梨往嘴里送去,同时含混的道:“请姑娘稍安勿躁,其实在下想说的话便在这脆梨之中,姑娘不妨猜上一猜?”

孙楚楚大大一滞,忍不住冷哼道:“少给本姑娘故弄玄虚,有话快说有……那个快放!”沈寒星打个哈哈,摇头晃脑的道:“梨者离也,在下携来脆梨与姑娘分享,便是寓意要与姑娘‘分离’了啊。”

孙楚楚登时错愕,片刻方惑然道:“你……你敢背信弃义?难道便不怕我用那‘紧箍咒’惩治你?”沈寒星优哉游哉的道:“不错,在下对那‘沥魂令’的确心有余悸,但姑娘真的知晓如何施展么?”

孙楚楚这一惊非同小可,当下强自镇定的道:“废话,若本姑娘没学会那‘紧箍咒’,苏姐姐能放心把你交给我炮制么?”

沈寒星摇头一笑,不温不火的道:“姑娘还是不必再嘴硬了吧,在下若非有十足把握,又怎敢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呢?”

孙楚楚察言观色,终是心下猛沉,讷讷间只见沈寒星又丢下一只梨核,接着拿起第三只脆梨,一边送往口中一边淡淡的道:

“那‘扣心锁’唯有施术者催动‘沥魂令’方能奏效,可叹在下先前竟被苏姑娘虚言恫吓,甚至连姑娘你都能对在下颐指气使,想来当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啊。”

孙楚楚心念连转,凝神戒备间沉声道:“到底是谁告诉你这些?……你现在究竟想怎样?”沈寒星为之莞尔道:“姑娘莫要紧张,在下先前已经说过,此来只是为了向姑娘辞行,绝无不利于你之意。”

孙楚楚哪里肯信,犹自紧绷着道:“是么?这段时日我的确是对你颐指气使,难道你一点儿都不想报复?”沈寒星微微一顿,叹口气道:

“说不想报复是有些违心,但在下之前对姑娘也多有得罪,索性便算作两相抵偿好了。正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相逢一笑泯恩仇’,姑娘向来兰心蕙质,想必能体会在下此刻的心情。”

孙楚楚听罢仍是双眉紧锁,显然狐疑未去,沈寒星见状不禁苦笑道:“罢了,姑娘不妨再想一想,倘若在下真要不利于你,大可先出手将你制住,之后再道出原委,试问到那时你可还有反抗的余地?”

孙楚楚暗自打了个寒噤,转念间终是涩声道:“就算你真的没有恶意,那索性一走了之也就是了,又何必还要跑来故弄玄虚的调侃我?”沈寒星此时已经将第三只脆梨也吃干抹净,闻言颇见诚恳的道:

“在下毕竟与姑娘同行一路,不辞而别未免有失礼数,不如你我二人就此好合好散,在下也预祝姑娘如愿寻得岳啸川,日后相见之时还能再与姑娘把酒言欢。”

他说罢径将桌上的果盘向孙楚楚那边一推,面带微笑的道:“无非是个分‘离’的寓意罢了,还请姑娘勉为其难享用少许,如此也算照顾在下这点小心思啊。”

话既已说到了这份上,孙楚楚委实也是盛情难却,再加上她本也不惧对方弄鬼,略一沉吟便点头道:“好吧……那咱们便算作两不相欠,就此‘分离’好了。”

说罢便拿起那最后一只脆梨,樱口微张咬了下去,可也就在她这略略疏神的一瞬,却倏见沈寒星指出如电,堪堪正点中她胸口膻中大穴。

孙楚楚娇躯一震,登时已动弹不得,惊骇欲绝之下脱口怒斥道:“姓真的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寒星淡淡一笑道:“姑娘莫要惊慌,在下只是忽然觉得咱们这‘分离’的仪式有些太过简单,恐怕很难让姑娘铭刻在心,所以不妨再加些助兴的节目如何?”

孙楚楚本能的感觉出他目光里灼灼的涵义,俏脸先禁不住一片烫热,但转瞬间却又变作煞白,满心惶惧间只听沈寒星悠悠的道:“其实这梨嘛,毕竟还是削了皮才更诱人,姑娘你说是不是呢,哈……”

摇曳的灯火倏地熄灭,房中只来得及传出一声短促的尖叫,随即便复归于沉寂。天色黑如锅底,星月尽皆无光,当真是好一场漫漫长夜。

暮光初临时分,岭南边陲秘境,目光所及之处,俱是怪石嶙峋。或高或低,或平或耸,或三两聚合以为尖塔,或五七一排结成屏障。

循势蜿蜒,千回百转,生生不息,自成一体,着实令人目不暇接。恍惚间神思一清,却又好似满目空灵,方才所见竟只如黄粱一梦。

暗自轻舒了一口气,君姑娘径将清亮的眸子转向樊飞,隐带讥诮的道:“你我马不停蹄,便是为了赶来此处,欣赏这片人间奇景?”

樊飞微微一笑,却是未加分辩。君姑娘倒有些沉不住气,终是轻哼一声道:“你行事一贯周密,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所以我猜这里于你而言必定是有什么地利之便,可是如此?”

樊飞面现莞尔,却是不答反问道:“君姑娘果然兰心蕙质,那你不妨再来猜上一猜,此地于在下到底有何益处?”君姑娘一时语塞,蹙眉沉吟着道:

“本姑娘虽然对阴阳术数所学不精,可自忖还有几分浅薄见识,此地怪石外形堪称殊异,但位置排布既不合八卦生克,也不遵洪范五行,看来绝非奇门阵法的模样,你究竟能如何利用?”

樊飞微一颔首,缓缓吟道:“‘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昔日诸葛武侯险以一座石阵困杀陆伯言,委实令人悠然神往,只可惜在下无此大才,所以又怎敢东施效颦?”

君姑娘更觉诧异,怔了片刻方讷讷的道:“那你到底是有何良策?昨天我跟那玄衣怪人交手,他内力之强实在非同小可,你可别打错了主意,指望这些乱石能挡得了他的锋锐。”

樊飞轻咳一声道:“能可智取,便无须力敌,在下尚有几分自知之明,断不会与那玄衣怪人针锋相对。”

君姑娘秀眉一蹙,略显不豫的道:“智取也好,力敌也罢,总归不能失了侠义道的气概……那玄衣怪人虽然蛮横猛恶,但毕竟也算得上磊落大度,你今日制服他便好,可莫要赶尽杀绝。”

樊飞听罢却是面现苦笑,顿了顿方轻叹道:“君姑娘宅心仁厚,在下亦衷心钦佩,只不过今日之战凶险难料,在下实无把握能轻易制服那玄衣怪人,所以……只好提前请君姑娘谅解了。”

君姑娘登时一滞,银牙紧咬间冷哼一声道:“罢了!反正是你跟人家决斗,我又有什么资格多嘴多舌,不管你二人今日谁要完纳劫数,我都尽心安排后事便了!”

樊飞见状暗自哑然,只能躬身施礼道:“如此在下便代那玄衣怪人谢过君姑娘了,想必君姑娘也不愿亲眼见到那等搏命厮杀的场面,所以容在下先行一步,请。”

他说罢便独自举步向石林深处走去,君姑娘给他拿话僵住,倒真不好再随后跟上。不一刻樊飞的背影已隐没在乱石之间,君姑娘终是忍不住狠狠一顿足,神色中也不知有几分懊恼、几分幽怨。

正自满心纠结之际,身后却忽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君姑娘登时一凛,侧身定睛望去,果然是意料中之人正缓步行来——依旧是那身十分扎眼的装束,只不过手中已不再是荆条,而换成了一根细窄石棱。

君姑娘莫名生出几分紧张,全神戒备间正待开口招呼,不料玄衣怪人看似意态闲适,脚下却迅疾如风,眨眼间便已越过了她身旁,衣袂飘飞间分明生动诠释了四个大字——“目中无人”。

君姑娘不由得气往上撞,当即扬声叱喝道:“兀那汉子,给本姑娘站下了!”玄衣怪人倒真是听话,身形略一迟滞,回头淡淡的道:“怎样?”

四目交接之刻,君姑娘陡觉一道无形潜力压迫而来,定了定神方咳声道:“今日之战你必定凶多吉少,想你这一身本事也的确可惊可佩,真的便不怕就此遗恨?”

玄衣怪人略感意外,觑目间悠悠的道:“即便如此,又与你何干?”君姑娘暗自一滞,心道这厮真是不知好歹,气恼之下冷冷的道:

“你的死活当然跟本姑娘不相干,只不过稍后为你收敛安葬之时,墓碑上总须留下真实姓名,也免得你的亲朋好友没法前来祭拜。”

玄衣怪人呵的一笑,意味深长的道:“你尽管放心,我一向孑然一身,父母妻儿一概全无,至于我的真实姓名,待格杀樊飞之后再说与你也未迟。”

君姑娘暗生纳罕,绷着粉脸道:“若你真有自信能胜过樊飞,那我还要你的姓名作甚?你二人既是公平决斗,生死便各安天命,所以你也不必担心我日后寻你报仇。”

玄衣怪人微颔首道:“你的心意我全然明白,无须再加以掩饰,虽然你此刻并无剑心,但今后得了我的提携,必定能教你登上剑道顶峰。到时你我夫妻二人双剑合璧,联手败尽天下英雄,岂不美哉?”

君姑娘越听越不对劲,待他说完更禁不住满面通红,无限羞愤之下戟指厉叱道:“泼贼!你……满口胡言乱语,恁地侮辱本姑娘!”

玄衣怪人不为所动,仍是自说自话的道:“是了,女子一向口是心非,倒显得我太过坦率了。不过那也无妨,少时待我取来樊飞的首级,咱们再细细商谈婚嫁之事。”

君姑娘气得几欲吐血,只恨自己本来能为稍逊,受伤之后更加多有不及,情知若是出手徒然自取其辱,激愤之下竟而哑着嗓子道:“泼贼!活该你死无全尸,你……快滚你的蛋吧!”

她这厢忍不住破口大骂,玄衣怪人却浑不以为意,一面转身离去,一面还漫声吟道:“春日游,杏花吹满头。田问小路上,谁家少年,如此风流?若能将身嫁与,誓死到白头,纵被无情弃,也不羞。”

这原是唐人韦庄的一首词,名唤《思帝乡·春日游》,词句中表意直白,君姑娘岂有不懂,听罢虽是更生恼恨,心中却又微感诧异——这泼贼武功既高,文才也自不差,为何行事却偏偏如此颠三倒四?

思忖间又想到他那“夫妻”之语,气恼之余委实直感啼笑皆非,有心追上去再加理论,却又怕那玄衣怪人愈发纠缠不清。哼……这等不知所云的泼贼,便真的死在樊飞手里也是活该。

不过……不过樊飞果真能胜得了这人么?若是以前的他自然无须担心,可如今他双手俱废,只怕当真讨不得半分便宜。即便真有什么奇妙计策,但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万一他一着不慎……

天尊这次请托分明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毕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倘若放任樊飞跟敌人生死搏杀,自己却袖手旁观,日后可要如何跟天尊交待?

可是……可是这次毕竟是公平决斗,何况昨日本也是那人手下留情,如此一来自己断不能罔顾信义、再从旁施以夹攻,否则那又与无耻之徒何异?

君姑娘内心交战,一时好不踟蹰,如此逡巡半晌,不觉已是红日西垂。此际春寒未过,傍晚凉风吹拂,衣袂随之飘动,一双莹洁玉臂若隐若现,上面那道深深的血痕尤见得触目惊心。

君姑娘不由得抬起双臂抱在胸前,极目向石林深处望去,却见眼前完全混沌一片,比之先前更多出几分幽深晦暗。

恍惚间蓦地悚然一惊,照理说此刻他们早该动上了手,为何自己却不曾听到半点呼喝激斗之声,这岂非大异常理?

心中既生骇异,哪里还能再置身事外,君姑娘终是再无半分犹豫,银牙一咬便即展动身形,亦向那石林深处奔去。

一路之上君姑娘都留心观察,却仍窥不出周遭石林排布有何奥秘,想来其中确无奇门阵法存在。满心疑惑间转过一大片连绵石笋,接着登上一处矮丘,眼前景象倏地为之一变,竟令她不由得错愕当场。

矮丘之前地势陡然下沉,顺着数十圈石级蜿蜒而下,回环成一处深达十余丈的谷地。谷地中央可见一方锥形石台,锥顶上直矗着一跟长约四尺的石条。

那石条边缘笔直冷硬,整体形制上宽下窄,距顶半尺之处凿为横格,隐约竟似一口长剑的模样。只不过此物本已较寻常剑器长大许多,倘若再算上没入石台的锋刃,可真有些太过累赘。

君姑娘心中虽感惊异,但诸般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目光却早落在那石台周围的三条人影身上。三人呈鼎足之势席地而坐,东首西首两边正是樊飞与那玄衣怪人,而南首那最后一人却是素昧平生。

君姑娘见状不由得惊怒交迸,原本只道樊飞是与那玄衣怪人单打独斗,却怎料他还请了旁人助拳,这等卑鄙行径委实令人不齿!

但转念间她却又心头一震,暗道此刻情势未明,岂知那第三人不是樊飞的对头?倘若真是樊飞以一敌二,以他眼下的伤势只怕全无胜算。

君姑娘一念及此,顿时冷汗涔涔而下,急切间也无暇再循那石级,足尖一点便即纵跃而出,似黄莺穿林般向三人所处之地掠去。

君姑娘师出名门,轻功自有独到之处,几个起落便已然下到谷底。全神戒备之际凝目望去,只见樊飞与那玄衣怪人均是面沉似水、双目紧闭,两鬓额头隐见汗珠,倒像是在全力对抗什么似的。

君姑娘见状大感惊奇,心道他二人虽是对面而坐,但相距足有丈许之遥,其间更隔着一座厚重石台,断无隔空较劲的可能,这却不知是何等决斗之法?

一时之间索解不得,君姑娘却忽然心中一动,转眸向场中那第三人看去。但见此人三十上下年纪,颔下蓄着短髡,容貌清俊非常,端的是一位美男子。

身着一袭褐色袍衫,两缕散发随意搭在颊侧,更增几分潇洒随性的气质。虽然同样双目暝合,但较之樊飞与那玄衣怪人的紧张情状,他的面色却是宁静安详,隐隐更透出一派超然物外的风范。

君姑娘觑得分明,一时之间疑云大起,暗道莫非竟是此人从中作梗,不知是用何种手段暗算了樊飞与那玄衣怪人?心中既生警惕,君姑娘便即手按天刀刀柄,满怀戒备的向那褐衣人逼近过来。

不料方行至那褐衣人身前,便见他似乎是有所感应,一双剑眉微微一耸,旋即霍地睁开了双眼。君姑娘陡遇他目中射出的湛然神光,霎那间竟只觉气息一滞,心头震动之际险些就此拔刀相向。

那褐衣人看她情绪紧绷,目中神光倏地一收,接着微微一笑道:“这位便是君姑娘吧,在下慕容卓,幸会。”君姑娘暗暗吐了口气,不动声色的道:“原来是慕容朋友,不知阁下在此何为?”

口中问话同时,目光亦随之游移,默默探查周遭环境。但见这谷底方圆近十丈,四壁环绕皆是平整光滑的石墙,但石墙之上却赫见道道划痕密布,长短深浅皆有不同,委实显得有些杂乱无章。

君姑娘只看得两眼,心中便莫名生出几分烦恶,有心转头不看,可也不知怎地,自己的身子竟是不听使唤,两道目光仍是直勾勾的盯着那墙壁,任是如何也没法移开。

君姑娘隐约觉出不妥,恍惚中却见四周墙壁竟慢慢开始旋转,转动速度逐渐加快,不一刻便迅如风轮一般。那墙壁上的划痕此刻尤显纵横交错、颠倒逆乱,内中更隐闻风雷激荡之声,端的是慑人心魄。

正在神飘魂荡之际,耳边却陡闻“咄”的一声叱喝,君姑娘娇躯猛震,霎那间如梦方醒,眼前幻象亦随之烟消云散,只余胸脯犹在急剧起伏,不觉间竟已是汗湿重衫。

君姑娘竭力镇定心神,再看时却见那褐衣人已站起身来,关切的目光望着自己,满怀歉意的道:“君姑娘无恙否?方才都怪在下未及示警,此地之剑阵玄奥非常,若无万全准备,切勿观看周遭石壁。”

君姑娘醒得方才正是他以叱喝助自己解围,原本的敌意立时全消,当下便敛衽为礼道:“慕容先生言重了,小女子谢你还来不及,哪敢再多加苛责?不过慕容先生言道‘剑阵’云云,那到底是……?”

那褐衣人——慕容卓微一沉吟,这才缓缓的道:“君姑娘方才应当也留意到了石壁上的剑痕,这剑痕乃是一位前辈高人所留,内中深藏绝代剑意,同时以中心这口镇岳神剑为引,布成一座非凡剑阵。”

君姑娘闻言大感惊奇,失声轻呼道:“慕容先生是说这些划痕都是用剑砍的?!这……即便当真如此,又怎能从这些散乱划痕里觑出什么绝代剑意?”

慕容卓为之莞尔,顿了顿方又道:“君姑娘想必不曾学过剑法,所以才对此地剑阵有所隔膜,不过也幸亏如此,否则方才不察之下为剑阵所困,便能侥幸脱身也难免心力受损,非得大病一场不可呢。”

君姑娘听他言之凿凿,再以自身观感印证,不由得便信了七成,于是微颔首道:“如此说来倒是小女子错有错着了……慕容先生似乎对此地了若指掌,小女子心中尚有疑问,不知慕容先生可否见告?”

慕容卓察言观色,早知她意指为何,当下一正色道:“君姑娘尽可放心,在下绝无对樊兄和这位君朋友不利,只是他二人别出心裁,商定以此剑阵一决胜负,在下推辞不过,只好腆颜权作公正罢了。”

君姑娘听那玄衣怪人仍旧冒她之姓,忍不住暗暗啐了一口,转念间却又惑然道:“慕容先生的意思是他们二人竟然主动陷身阵中?……那这胜负又该如何决断?”

慕容卓知道她心存关切,便耐心解释道:“此剑阵因人而异,遇强则强、遇弱则弱,樊兄和君朋友的剑上造诣本来不相伯仲,进入阵中之后便好似与一名相同境界的高手全力搏杀。”

“如此一来他们二人均无保留,端看谁能敌住对手愈久,谁便是最后的胜者。”君姑娘恍然一悟,缓缓点头道:“所以他们二人该是已对那石壁上的剑痕了然于胸,此刻正在殚精竭虑施展对敌之策?”

慕容卓欣然道:“君姑娘兰心蕙质,果然一点就透,说起来这位君朋友的确是剑道奇才,短短一个时辰便将千百道剑痕中的剑意觑尽,不过这般囫囵吞枣毕竟是太过勉强,较之樊兄却是稍显吃亏了。”

君姑娘听罢心中大定,面上却不以为然的道:“樊飞这家伙一贯诡计多端,我早知他是不肯跟人家公平决斗的,哼……不过这等决斗终究不会杀伤性命,不管胜负点到为止,也勉强算是他的功德了。”

慕容卓闻言一怔,张张嘴却是欲言又止,相对默然片刻,君姑娘倒有些局促,便轻咳一声道:“慕容先生的剑上修为想必也已经炉火纯青,那么以你看来他们二人到底是谁的赢面更大一些?”

慕容卓道声惭愧,凝神注视间忽然眉峰一轩,脱口惊呼道:“啊呀!这位君朋友恁地坚韧,竟似已突破至第五重剑境,这……果然是当世奇才,好不令人激赏!”

君姑娘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探问道:“是么?那樊飞……?”慕容卓连连摇头,颇见疑惑的道:“樊兄……应是被困在第三重剑境,但前次在下与他已经并肩闯至第四重,为何……”

话音未落,却见樊飞身躯猛震,面上陡现殷红之色,随即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君姑娘见状惊骇莫名,不及转念已然冲上前去,一面扶住他的身子,一面惶急的道:“你没事吧?!怎会弄成这样的?”

樊飞缓缓睁开眼睛,目光中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喘息着道:“勉为其难……毕竟是不成,唉……这次当真是失算了……”

君姑娘听出他中气尚足,也自暗暗松了口气,此时却听慕容卓讷讷的道:“樊兄你这是……莫非近一段时日遭遇了什么变故,否则又怎会不进反退,连之前的境界都未达到?”

樊飞似乎无心解释,一面示意君姑娘扶他站起,一面摇头叹息道:“武学之道如逆水行舟,那也不必再提了,总之在下这一阵的确败得心服口服。”

慕容卓亦叹了口气,接着隐见不豫的道:“樊兄若早令我知晓你进境延滞,那这一阵原本无须再比……你可知这位君朋友竟已突破至第五重剑境?”

樊飞一面调匀气息,一面漫不经心的道:“以此人眼下之修为,突破第五重剑境已是极限,但在下却知他决不肯就此停步,仍会竭尽全力强撼第六重剑境。”

慕容卓吃了一惊,审视间忧心忡忡的道:“不错……这位君朋友执念太深,已成不死不休之势,这……这可该如何是好?”樊飞淡淡的道:“执迷不悟本是取死之道,那也怨不得旁人。”

君姑娘一直默不作声,盖因心中已存了一个极大的疙瘩,此刻再也忍耐不住,便即沉哼道:“樊飞!你方才是故意藏拙不前,实际根本不曾想过要取胜那玄衣怪人,是不是?”

樊飞微微一顿,缓缓摇头道:“君姑娘多心了,在下已竭尽全力,怎敢有半分藏私?”君姑娘哪里肯信,银牙紧咬间厉斥道:“狡辩!你……你以这等卑鄙手段害人,简直是无耻透顶!”

樊飞似是一滞,颇见无奈的道:“形格势禁,唯有兵行险招,在下定计诛杀此人不假,但此计毕竟只是为了有备无患,而并非一开始便畏缩怯战。”

君姑娘闻言直是嗤之以鼻,慕容卓却更听得目瞪口呆,片刻方惊啊道:“什么?!樊兄你竟是存心要累死这位君朋友?他……他难道不是你的朋友么?”

樊飞为之一哂道:“慕兄误会了,此人非但不是在下的朋友,甚至还一心要格杀在下,所以我们这场决斗实为生死之决。”

慕容卓大出意料,一时之间作声不得,此时却听君姑娘急切的道:“慕容先生,敢问你可有办法救这玄衣怪人一命?”

慕容卓眼皮微抬,却是喃喃的道:“不成了……樊兄所料不错,这位君朋友尚未完全突破第五重剑境,却不顾心力交瘁又强行挑战第六重,唉……此刻除非是他自己知难而退,否则谁都救不了他……”

君姑娘看那玄衣怪人印堂中已呈现浓重黑气,的确已是命在顷刻,霎那间竟只觉悲从中来,心头更空荡荡的煞是难受。

樊飞见状也自恻然,沉吟片刻方和声道:“君姑娘,此人能否活命端看他自己的心意,只不过即便他此时知难而退,也非得静养数月才有可能尽复旧观,总之如今他已无威胁,咱们这便重新启程吧。”

君姑娘略略回神,目光中却是一片冷硬,咬牙一字字的道:“但这一阵……毕竟是你输了!”樊飞登时一滞,不禁皱眉道:“那又如何?难道君姑娘想要在下兑现诺言,将自己的头颅斩下交给此人?”

君姑娘面现讥哂,缓缓摇头道:“那也不必,我只要你昭告天下,言明今日的确是败给了这名玄衣怪人,而你却以卑鄙手段害死了他。日后若有他的亲眷寻你报仇,你也当老实接着,不可巧言抵赖。”

樊飞心中大不以为然,但他向来了解君姑娘的性情,转念间终是点头道:“那便依君姑娘的意思吧,只不过此人既去,后续恐怕还有更加棘手的敌人,为免夜长梦多,待咱们脱离险境再谈此事如何?”

君姑娘面上讥嘲之意更甚,冷冷睨着他道:“樊飞……我今日才知晓,原来你也恁地怕死。”樊飞察言观色,暗自叹息间早已打定主意,只见他缓缓将手掌放在那玄衣怪人头顶,不动声色的道:

“君姑娘方才是有意解救此人对吗?”君姑娘虽是满心不忿,但也素知樊飞足智多谋、能人所不能,此刻闻言不由得心中一动,立时接口道:“不错,只要你能解救得他,我……我自然是……”

可还没等她那“一切依你”四字出口,却赫见樊飞沉掌击落,堪堪正盖在那玄衣怪人顶心。霎时只见血花四溅,那玄衣怪人连哼都没哼一声,身形微微一晃,便即颓然向后倒去。

这一下变起不测,君姑娘和慕容卓禁不住同声惊呼,尤其君姑娘的呼声中非但惊怒交集,更有一份莫可名状的伤痛,一双泪眼死死盯住樊飞,薄薄的樱唇不觉间竟已自咬出血来。

刺鼻的血腥味中,只闻君姑娘嘶哑的声音道:“樊飞……你怎敢如此?你……你怎会如此!”樊飞负手而立,不疾不徐的道:“在下的确怕死,如此一了百了,也免得此人多受苦楚,岂不皆大欢喜?”

君姑娘再也禁忍不得,锵的一声天刀出鞘,刀锋直指樊飞的眉心,恸怒交集的道:“混账!我……只怪我先前瞎了眼睛,今日才看清你的真面目!”

樊飞微微一顿,却是哂然道:“君姑娘是打算为此人报仇么?唉……先前此人妄称已与你订下婚约,在下还道他是信口雌黄,不曾想……呵,缘之一字,端的是妙不可言。”

君姑娘登时一僵,委屈、愤怒、悲伤、遗憾一同涌上心头,终于忍不住痛泣失声,手中天刀满含愤懑的虚空一劈,泪花飞洒中竟自腾身而去,几个起落之间早已是杳如黄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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