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嘉莹和冯家大房那位冯荻的婚事,也曾是安昌前两年的一件大事了。
两大家族的联姻,被看成是双方联合,向外省商界展开进军的标志。
但好景不长,谁也没能料到,韩嘉莹怀孕后突遭横祸。
而再之后,便是韩嘉莹的丧事中,冯家完全没有存在感,甚至就连那天韩嘉莹送阴下葬,她的丈夫冯荻都没有出现。
原本这当中的事情,知情者慑于韩、冯两家的势力,不敢多言,不知情的即便有心八卦,却也没办法知道什么真实情况。
所以,我这样一个刚刚抵达安昌的外来者,哪怕亲身参与了给韩嘉莹送阴的事件,其实也都不知道多少内情。
但随着时间推移,相关的事情与消息,还是在安昌的商界渐渐发酵,以至于传出了一些风声。
如今再结合当初我和曹瞎子发现,韩家像是在与某个风水大师作对,而且韩家家主还狠毒地要将自己亲孙女当做镇物,永世镇于棺椁之内遭受煎熬,也要镇住自家气运的举动。
我不得不怀疑,如今冯家出事的背后,必定也不简单。
说实在的,这种事情我一点都不想掺和。
首先这两家都是大富之家,虽不排除世上的富人中会有一些是干干净净,纯粹依靠勤劳起家的。
但无可置疑的事,干干净净的大富之家,极少极少。
更何况,韩家家主当初那么对待自己的亲孙女,无疑是已经说明了,韩家根底上,就不是什么良善。
至于冯家,没有打过交道,但多半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之间的事情,我没兴趣判断谁对谁错,更没兴趣掺和进去。
促此之外,便是我自己身上的麻烦都还没有搞清楚呢!
韩、冯双方,甚至还有可能存在的第三方,显然没有一方是好相与的,招惹他们,纯粹是节外生枝。
但冯绍的一番话,还是打消了我拒绝的念头。
“冯家的事情,其实我也没兴趣多管,特别是冯家大房的,就是这冯家大房和二房之间呀,差别其实挺大。”
冯绍细细地讲了冯家的事情。
原来冯家做生意,最早那是要推算到本朝建立以前了。
本朝建立前,封建大家族依靠宗法血缘,来区隔嫡庶尊卑的那一套,可谓是深入骨髓的。
这冯家二房,其实就是在那时分出来的,若没有本朝的建立,二房也只会是从整个家族的产业中分到可怜的一点边角,最后大概率逐渐没落,几十年、上百年后,就变成了类似冯绍这种,根本不觉得自己和冯家还有什么关系的寻常族人。
但如今冯家二房这一支,恰逢本朝建立,而且当时的二房做主的年轻人,也都受到了进步思想的洗礼,毫不迟疑地彻底抛弃了家族分的那点产业,投身到了本朝创立的事业中。
本朝建立后,冯家二房有人牺牲,有人立功,总之非常荣耀。
这时冯家大房便又主动去攀上了关系。
只是冯家二房的子弟极少再回安昌,而且渐渐由从政转为研究学问,子弟更倾向于在学校搞研究工作。
搞研究的,自然是对我们日常所接触的鬼鬼祟祟不感冒了。
那冯芒就是听说了安昌倒峒山的传闻,又听说他那没怎么见过面的大哥进了倒峒山,结果一去不返,然后安昌本地的救援队还都说什么倒峒山里鬼祟横行,不敢进山搜救,这才非要跑回来,亲自进山,破除什么“封建迷信”。
我听得无言以对。
躺在病床上的龚畅也冒了句我都不知道什么意思的流行语:“这就是‘耨作耨带’啊!”
说实话,通过固坪县还有沙市镇的事,我对当今朝廷还是比较有好感的,里面固然还是有些惹人厌恶的官僚,但也有不少热血的,做实事的阳差,更何况,还有当年固坪守军那样,即便牺牲了数十年,仍旧凭借着一股执念,在守护固坪。
冯家二房既然是当年就参与过本朝建立,而且后来还渐渐抛弃了从政的权利,反而向研究学问的方面发展,我就更加不会对他们产生什么先入为主的恶感了。
只是,那位冯芒进山失联已经十天,倒峒山那样的险地,我可是亲身经历过的,很难想象一些普通的学生,能在里面挣扎着活到十天这么久。
再者说,即便只是找冯家二房的冯芒,可在冯家大房有意攀关系的情况下,我们也随时可能被牵扯进冯、韩两家的事情当中。
甚至,退一万步说,那冯芒还侥幸活着,等到了我们进山救他,可他进倒峒山的初衷是为了救他哥哥,而且他还不相信鬼祟这类东西的存在。
到时候,万一他非要我们再找他哥可怎么办?
韩嘉莹化煞,我跟曹瞎子那是一清二楚!
人家真要把自己的老公留下陪自己,我们难到还能冒着和倒峒山里那三头深不可测的尸煞拼命的风险,抢人出来?
只是,虽然顾虑多多。
可冯绍还是说服了我。
不为别的,就是钱多!
而我,缺钱啊!
要娶的媳妇家里太有钱,压力真不是一般大。
留下曹瞎子在医院陪着龚畅,顺便看住房车里的几位存在。
我和冯绍先到了约定好的见面地点。
这里据说是安昌很有名的一处商业中心。
从地铁站出来,就看到熙熙攘攘的人流。
青春逼人的少男少女们,有的三五成群,有的手挽着手,有的捧着奶茶,有的挂着耳机,好一副热闹景象。
我除了在电视上,还是第一次亲身体会这种场合。
一路上几乎都傻眼了,紧紧跟着冯绍,生怕一不注意就和他走散,然后再也找不到人,甚至下意识地,连我依靠五感灵觉辨识人物的本领都用了出来。
如此这般,虽然广场上叫卖声、闲聊声嘈杂无比。
奶味、蛋味、油炸味、香水味、汗味,味道浓郁。
我总算是没有走丢喽。
最后,冯绍带着我在一家撑着大片遮阳伞,一张张白色的塑料桌椅摆放整齐的茶点摊位,坐了下来。
不等我们点的茶水上桌,忽然间,一辆大红色的敞篷跑车,排开人流,缓缓行驶到了我们的身边。
开车的是一名二十到三十岁之间,化着淡妆,戴着墨镜,但脸型一看就知道是个大美人的女子。
她踩下刹车,单手将墨镜推到额顶,瞧了一眼冯绍放在桌子上的《安昌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