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我所料。
“人塑”本身虽然性质成谜,寻常手段拿它几乎没什么办法。
但它最大的弱点就是没有太高的神智。
比起成为了血煞的尸煞,都差得多。
它一进入这间酒铺,就注定了会和这里的鬼祟起冲突。
此地鬼祟按照套路迎客卖酒,得不到回应,就要露出恶意。
“人塑”则根本没什么其它应对,自我们与它相遇开始,它反反复复,其实也就吼那一句而已。
等到酒铺里掌柜的要攻击它的时候,“人塑”也就自然而然开始了它特有的反击。
“人塑”的吼声响起,我是早已做了准备,同时也用法力将龚畅固定在了我的身后。
只看那酒铺的掌柜的如何应对。
在我想来,这头鬼祟道行莫测,应当是不会如先前那些鬼祟般不堪一击的才对。
果不其然。
“人塑”吼罢。
那掌柜的冷笑如故,根本不为所动,而是举起酒碗,便将其中的酒水泼向“人塑”。
原来不知何时,接待“人塑”的那个掌柜的,也为“人塑”倒了一碗酒。
我微微眯眼,同时退后一步,小心戒备着那些酒液,不知若被那酒泼中之后,会有什么下场。
但随着那酒液泼出,我却眼见着酒水中原本的黑色小虫,竟是全然化作了木质!
一碗酒水,更像是撒了一碗纷纷扬扬的木屑!
那些黑色小虫子,竟然也全部都是鬼祟所化!
这个发现令我不禁急急出了一身冷汗。
但“人塑”的吼声虽然没能撼动酒铺掌柜的,却不是酒液中的鬼祟所能抵敌,既然它们已经木质化,再泼洒到“人塑”身上,自是毫无意义了。
我正要看它们双方继续交手。
却忽听我耳旁传来一声嘻笑!
“嘻嘻嘻,你们脖子里的东西真讨厌!”
这是小女孩儿的声线。
是那个小女鬼?!
不等我反应过来,便觉一股大力从我背后袭来,似是想要将我推向前去。
而在我的正前方,那酒铺掌柜的也并没有转去对付“人塑”,它此刻已然报完了价目表,正要对我再次张开空洞洞的嘴巴!
若我被推着向前,恐怕就要一头扎进酒铺掌柜拖着的那个酒碗里!
好在是我早就有所戒备,全身法力早已运起,虽然没料到会有背后的大力传来,但也只是向前踉跄了一步。
此刻,我脑中倒是还有的没的想明白了之前的一件事!
一开始,在我背后伪装成龚畅对我说话的,恐怕便是小女鬼!
它早就来了。
而且能够与这酒铺的掌柜的和平相处。
《易算》,确实出了岔子。
而且,这岔子我早该想到才对!
犹记得我每次重读《易算》,有所得之后,再去琢磨,就会又有新的感悟,新的计算方法。
而那些琢磨,那些感悟,实质上都是基于人世间的种种。
如今的沙市镇却已沦为了幽冥鬼域,此间的种种,虽然看上去仍与人世间没有什么不同,但实质上,我早该意识到,此间的风水以及风水所蕴藏与揭示的天道之理,必然大有不同。
我只以人世间为基础参悟出的《易算》来算定幽冥鬼域中的变化,出差错是必然,不出错才是偶然!
这,却是我大意了!
想通了此节,我甚至都没有心思去思考如何应对眼前状况,如何自这酒铺中脱身了!
我原以为的沙市镇风水布局,必定是存有严重疏漏的,再以之前的计划将“人塑”引入虚穴处,很难讲最终会是个什么结果。
我必须要找上一段时间,重新感悟《易算》,然后才能决定在此间的行止。
至于眼下的事情!
我不是不关注,而是我知道我没必要关注了。
因为,母亲已经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刚刚暗算我的小女鬼,正心虚地向后退着。
母亲冷冷地看着它,半晌后胸中吐出一个字来:“滚!”
小女鬼面现厉色,却终究没敢再做什么,只是有些担心地望了那酒铺掌柜一眼,随即身影一虚,已不知逃去了何处。
而这个时候,那酒铺掌柜也正自后退,就连它手上的瓷碗都不知何时收了起来。
母亲对它哼了一声,转而对我道:“走。”
我毫不迟疑,跟着母亲便转了出去,那酒铺掌柜的果然没有阻拦。
而就在我们离开不久之后,便听那间店铺中轰鸣大作,“人塑”的吼声,夹杂着莫名诡异的“啾啾”鬼叫,不断传出。
看起来《易算》虽然出了岔子,但大体的结果还是对的,那酒铺里的鬼祟果然强横,那铺子只有正面一个大门而已,刚刚我跟着母亲转出来时,几乎可算是与“人塑”擦肩而过,它都丝毫没有察觉。
很显然,那是酒铺掌柜的本领。
只不知,酒铺掌柜的那鬼祟,和小女鬼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它们又是如何达成合作的。
我扭头要与母亲道谢,却发现母亲又已经不见了踪迹。
我也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不肯见我,即便见了我也总不肯与我多言。
但如今总算是暂时离开了险境。
我先检查龚畅的状态,他果然只是晕了过去而已。
只是还不知道“人塑”和那酒铺掌柜的要多久才能分出胜负,我也不敢更多浪费时间,想着既然《易算》眼下不准,干脆也不必再费心找什么安全的地方了。
就原地坐下,拿出《易算》参悟便好。
而当我把龚畅放到地上之时,却是碰到了他胸前的玉蛊。
忽地,我想起“人塑”的目标会不会就是这个东西呢?
因为刚刚小女鬼暗算我的时候,分明说的就是“你们脖子里的东西真讨厌”。
我的脖子里有青玉面具和卿若送的护身符。
龚畅的就是玉蛊。
小女鬼和“人塑”大抵是立场不同的。
小女鬼讨厌的东西,“人塑”想要得到,却也正常了。
想着这些,不经意间,我抬头再次望向那间酒铺。
外面看,那里与沙市镇的别处并无区别,都是破败的墙垣,玻璃窗户仅剩锋利的断茬,整间建筑似乎都蒙着灰灰的一层帷幕……
就在这时,我分明看到,刚刚走了的小女鬼,再次飘着透过了酒铺的墙体,进入其中。
随即,屋子里,“人塑”的吼声愈发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