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塑”和那些化为了木雕的鬼祟之间,似乎不仅仅是谁控制了谁那么简单!
而且,我又想到了之前的一件事。
这“人塑”并非纯粹的鬼祟或者尸煞,但最开始它凭借吼声令人下拜,曹瞎子便是以开阴锣破除的。
而开阴锣,事实上是送阴人专为对付幽冥道上,可能劫夺尸体的鬼祟、尸煞所用。
能被开阴锣损伤的存在,其实一定与鬼祟有关。
眨眼间,我就有了一个新猜测!
或许,这“人塑”与那些木雕化了的鬼祟之间,本就是一命相连!
那些鬼祟很可能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被这“人塑”的手段,或者说是制造了“人塑”之人的手段所算计。
它们的命数早就与“人塑”相合了,所以当“人塑”跳上了车顶之后,我才会感到奇重无比。
但它与这么多鬼祟的命数相合,所以它虽然本质不是鬼祟,却也会遭受开阴锣这类专门针对鬼祟的器具的伤害。
只不过,这种伤害,看起来声势挺大,但肯定不足以真的对它造成什么致命伤。
想到这里,我匆忙大声提醒曹瞎子:“文钊叔小心!”
我话音未落,便见那“人塑”已然缓了过来,另一条手臂猛然拍向肩头的曹瞎子。
曹瞎子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又一次敲响开阴锣,随后才猛地跃下地来,一个翻滚卸力,竟是分毫没有受伤。
冯绍高声喝彩个“好”。
我也不禁对曹瞎子刮目相看,不愧是姑姑指点给我的人!
“这东西古怪地很,我把它引走!”
曹瞎子起身之后,不及拍去浑身灰尘,与我们交代一句,要朝远方而去。
我想要拦住曹瞎子都有些来不及,好在我法力在身,凭借过人的体力,还是拉住了他的袖子。
“文钊叔,你不能去!”
曹瞎子挣了一下没挣动,皱眉道:“现在是争执的时候吗?放心,引走这么个东西,还要不了瞎子的命。”
我无奈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曹瞎子微微一愣:“怎么?”
我指向那“人塑”:“文钊叔你看。”
那“人塑”在将曹瞎子“赶走”之后,赫然是根本没有追赶曹瞎子的意思,反而朝着受伤倒地的龚畅和正自激战的阴兵那处走去。
曹瞎子顿时也变了脸色。
“它,这是盯上龚畅那小子了?!”
我想起了之前,我们一起同车进入沙市镇,在路上,只有龚畅遭到了那小女鬼的攻击,当时我们都以为是龚畅年龄太小,心性不足导致的。
但现在看来,或许那件事本身,就不是一个巧合!
“文钊叔,你和冯叔跟阴兵汇合,守住咱们的车!”
我也决定要引开那“人塑”,甚至直接将它引到那最后一处虚穴,然后设法将之坑入其中。
说起来,先前的小女鬼不是要娶新郎吗?
我仔细考量考量,说不得还能引它一起出手!
当然,要把这两者都引出来,肯定是要把“关键人物”带上的。
否则就凭我们对“人塑”造成的那点儿可怜伤害,根本就没办法吸引它太多的注意力。
我全力冲到龚畅的身边,这时候附近的木雕鬼祟已经被阴兵们斩杀了大半。
这些鬼祟化成了木雕,看起来与那“人塑”相近,但实质上仍是鬼祟,阴兵对付起来得心应手。
而且,鬼祟本身的长处在于变化多端,诡异无常。
可是在被木质化之后,这些长处显然就全都失去了。
纯粹与阴兵硬碰硬,它们根本不堪一击。
见到此景,我就更加放心让众阴兵配合曹瞎子和冯绍防守了,它们聚在一起,寻常的鬼祟根本别想做什么。
至于我和龚畅。
“敢不敢跟我一起把这怪物引走?”
我一把将龚畅背起来,只是他的伤有些严重,这样的震动让他忍不住轻哼了几下。
“唔……呼、呼……敢,有什么不敢!”
龚畅很硬气。
我微微一笑:“那咱们就走!”
说实话,知道了母亲就在我身旁,虽然不知道她如今到底存身何处,可我信心百倍。
背上龚畅,我抬头稍稍辨认方位,寻了一条两座院子间的夹道便冲了进去。
后面,“人塑”一蹦一蹦,每次落地,都会传来砰砰震动。
听声音,它果然跟了上来。
论速度,我背着一个人,与它大致相当。
可这并不能让我确保安全。
因为这整座沙市镇,都已沦为鬼域。
说不定随便一块砖头,一处凹坑,一株死树的后面,都会有鬼祟等着拦路。
若要一边冲破这些阻截,一边逃避“人塑”的追击,可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好在我无论如何都是占据了抢先起跑的先机的。
而且,凭借着《易算》,即便我从未到过沙市镇,也能通过此间的种种建筑方位、陈设物件,在心底默算出哪里是死路,哪里的鬼祟多,哪里更易前行。
只可惜,沙市镇里的鬼东西实在太多,即便有《易算》傍身,我也不可能完全避过去。
再次从一条夹道钻出来,后面“人塑”似是撞破了一道院墙,轰隆声伴着尘土,声势浩大。
我略略咬牙,选择了一间大门洞开,远远的就能看到柜台的房子闯入进去。
内中,厚厚的灰尘瞬间被我的鞋子荡起。
可以看到,这里原本可能是卖酒的,各种规格的酒坛,大大小小,或者陈列在货架上,或者摆放在柜台下,还有一些残破的瓦片被遗弃在柜台表面,灰尘也并不能完全掩饰住此间曾经的凌乱。
而随着我和龚畅的进入,原本沙市镇内一直半阴不阴,显得有些灰蒙蒙的光线,似乎瞬间就在这屋子里晃了一下,然后就成了平日里晴朗的下午一般。
温暖乃至于有些发烫的光芒透过玻璃窗户,照在柜台上,照在一个个贴着红纸、写着大大的酒字的陶缸上,照在那个正在低头一边拨算盘珠子,一边眯眼与电脑屏幕中的数字做核对的白发老人的手上、脸上。
他看着又有客人上门,单手一扶老花镜,操起了熟练的温和笑容,张口问道:“来了?今天有老雕花、有小三粮,还有咱们自家的玉黍烧……”
看着亲切招呼客人的老掌柜,以及他那既没有牙齿,也没有舌头,开阖之间黑洞洞一片的嘴巴,我只做什么也没看出来,背着龚畅朝铺子里面走了几步,装作挑酒的样子,让出店门前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