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行人赶到涂江边上的公祭现场时,已经有不少闻讯自发赶来的百姓,手捧鲜花,等待公祭开始。
很快,有人认出了我,于是不断有人涌过来向我伸出手。
我只能也不断握手,即便有龚畅尝试着在前面开路,也走不快,甚至渐渐的,完全无法继续前进,因为龚畅自己也被认了出来!
民众们的热情,简直令人出乎预料。
都已经一个月过去了,可他们还是对先前的事情念念不忘。
我更加深切地明白了当年祖师的选择。
虽然玄门中人随着道行的提高,将会离世俗越来越远,乃至于彻底超脱而去,但世俗的可爱与可亲,更是玄门中人愿意保护与维持它的存在的源泉,是玄门中人生存的土壤。
不知不觉间,我原本在涂江中完全耗竭,这一个月来都没能恢复多少,甚至很可能永远都无法恢复的法力,竟不知何时,就那么自然地重新出现了。
当我在主席台上下来的柳莺和一些阳差的帮助下,终于来到主席后时,我的法力,甚至又有了极为明显的提高。
甚至,我隐隐约约还能感觉到,我似乎又要有突破了,不是法力的增加,而是境界的提升!
水师一门,修行境界的划分是很简单的,大体来说就是入门一关,请师一关,出师一关,最后还有一关便是爷爷去世前所达到的师公一关,这最后一关既是门中地位、传脉的名称,也是水师至高境界的名称。
我在离开家时,便已是突破了出师的关口,但距离师公的境界还颇为遥远的状态。
但现如今,我感觉,自己已经十分接近爷爷曾经的境界了。
当然,按照爷爷的说法,我们水师的传承不完整,当初祖师张五郎传下我们这一门的时候,尚未臻至大成,所以传承只能落于文字,而没有大成修士才能留下的传承心印,后世弟子在传承当中,就会有许多法门、法度,因为种种原因散佚、失传。
道公一脉,正是因为我们水师的传承难以走向更高处,才主动去融入道门当中,尝试学习道门九障三十六境的完整修行法门。
“公祭马上开始,梅顾问,这是祭文,你要不要再准备一下?”
柳莺拿着祭文,就要递给我。
按照原定计划,这场公祭,是要由我来诵读祭文的。
因为固坪县原本的领导们在事后的调查中,被发现了许多曾经的不妥和违法乱纪的事情,所以这场公祭,他们大多数都只能在看管中,通过电视转播旁观。
而省市级的领导,也因为早先那位秘书的乱指挥,生怕调查最后调查到他们的身上去,更不敢多露面。
应急指挥部的成员们更是日理万机。
这一个月过去,他们早已不知又到了什么地方,处理什么紧急事务了。
所以,这场公祭的主角,就主要落在了我们这些人的身上。
原本,我也很是有些期待这场由我来主持的公祭的。
但就在这片刻间,我又多了一些冥冥中的感悟。
“等一等。”
我伸手暂时阻住柳莺,沉吟片刻后。
“祭文能够临时多印一些吗?”
柳莺有些懵:“这?可能可以,要印多少?”
我已经理清了思路。
“数量,就以我们现场的人数来定。”
“涂江肆虐,我们现在在场的所有人,其实都是战友,大家一道贡献了力量,最终保卫了家园。今天我们要在一起祭奠那些牺牲了的战友们,这祭文,理应由我们所有人,一起诵读!”
说到这儿,我知道,我确确实实理解了那冥冥中得来的感悟。
“只要是愿意诵读的人,无论高低美丑,无论财富多寡,无论身份地位,也无论能否站起来,能否发出声音,我们大家,一起尽一份心意,我想只要这份心意能够流传下去,今后无论涂江泛滥多少次,生活在这里的人们,都将能够战胜它!”
我的话还没说完时,柳莺就已经捂住了自己的嘴。
那一夜,其实牺牲了很多人,特别是最先在河堤上的人,柳莺被强行带离了危险,可还有更多人没能及时转移,更有为了救人跳入江水,之后便再也不见的那些面孔。
其中,大部分都是柳莺曾经与当下的同事,谁让他们就是在涂江开始咆哮时,最先赶到的人呢?
而不止柳莺,周围众人纷纷回想起了那惊心动魄的三天三夜。
也都不约而同地齐齐点头,赞同了我的提议。
当下,便有许多人主动带上祭文,快速协调打印。
紧接着,所有愿意诵读祭文的人都可以参与进来的消息,也迅速扩散开来。
一时间,公祭现场更加的人声鼎沸。
我偷了个空闲,在一处角落里,凝望涂江。
“你可是找了个躲清闲的好地方啊!”
忽然,身边响起了感叹声。
不过我早就知道有人过来了,而且如果所料不差的话,应当是陈法医。
转头,果然是他。
“都解决了!其中八人是失踪人口,七人是积压多年的悬案,如今全部证据确凿,移交公诉。”
陈法医的眼袋比那天夜里还严重,但语气却十分轻松。
显然,案件全部告破,他的心情特别好。
其实我比他还更早一步猜到了案件的进展情况。
因为那些冥冥中落在我身上的怨恨纠缠,都已经大幅度减退,如今只等法院宣判,那些犯罪分子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想死倒们就会彻底倒下安息了。
“陈法医,你也该注意休息啊,这个状态,不说生病,很容易惹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的。”
我开口提醒。
陈法医笑着摇头:“案子都破了,我肯定是要好好睡上三天三夜的,要是这世上再没有案子该多好?可惜,这可能永远都只能是我们法医的一厢情愿。”
我叹了口气。
这些天,和陈法医也聊了不少,我也知道了许多关于法医的事情。
更是知道了,原来单单看尸体,就能得出许许多多的事实真相。
法医们的技术,在我看来,颇有些技近于道的味道。
只是法医们自己说,他们宁可失业,宁可技术没了用武之地而失传,也更希望世间太平安宁,再没有用得到他们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