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这些年,你……”
我情不自禁走向母亲。
但母亲却似并不想让我接近她,她飘退向后,始终与我保持着距离。
我再也忍不住了,顿时泪如雨下。
“不、哭。”
母亲很艰难地说出了两个字,按理说,她一出面连铁僵都能吓退,说话根本不该成为问题,但我此刻根本顾不上思考这些。
我很想听母亲的话,不让泪水流出来,我不想让母亲失望,可我实在是很难忍住。
我用手背不断把泪水抹去。
母亲似乎想对我笑,但她的皮肤完全是僵硬的,难以做出什么表情变化。
“我、不能、长、留,你、小心、它!”
母亲说着,伸手指向了刚刚被铁僵撕成两半的女尸煞。
我回头。
只见那女尸煞竟然没死!
铁僵离开,它则重新磕磕绊绊地站了起来,还把那支被撕掉的胳膊捡了回去。
我悚然一惊。
上次,我和柳莺打断了它的一截小腿!
果然,我才刚刚想到那事,便见女尸煞已将被撕掉的胳膊“咔”的一声按回了肩膀处的断口,随后,它似是忌惮地看了母亲一眼,转身便逃走不见。
母亲让我小心它?
我当然会小心。
虽然在寻找金算子传承的事情上,不知道为什么,它和它背后的人算是与我目标一致,甚至还出力相助,但我可不会就此忘了当初一照面,它就想要杀我的事情。
我想母亲说不定能知道女尸煞的背后到底是什么人,转身想要问问,可母亲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然不见!
我站在原处,怅然若失。
直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见见缓过神儿来。
无论如何,我见到母亲了!
只是,母亲在受苦!
我暗下决心,等我和卿若完婚,等我能够施展玄术,一定要帮助母亲和弟弟重归幽冥,转世投胎。
虽然我很想让母亲能够留在世上陪我,可是以尸煞之身滞留阳世,本就是逆反天道之事,且不说我有没有那个本领做到,即便做到了,母亲和弟弟也将处于日夜煎熬之中。
我不能那么自私!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眼下,我要做的是赶快解决固坪的危机,让涂江重新安稳下去。
这件事,在粗略背下《易算》上部之后,我已经有了模糊的感觉。
但或许是我还不够深入《易算》,也或许是我对固坪的地势不够熟悉,脑海中那模糊的感觉,始终难以成为明晰的定论。
等我重新回到石山,找到了被我安放在这里的金算子的尸体,月亮又已经偏向西方。
再有一个白天,龚畅就该来了!
我已经连续两天两夜没有睡觉,但今天晚上肯定还是不能睡,我必须抓紧时间,再钻研一下《易算》。
另外,我能感受到,就在不远处的树林中,有一双眼睛,总是时不时地窥探着我。
肯定是那头铁僵。
白天或许我要忌惮它三分,但晚上,我可不怕它。
当然,知道了母亲一直在跟着我,而且连那铁僵都不敢与母亲交手之后,即便是白天,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那铁僵,也确确实实,没有再冒头。
但这并不意味着最后的白天便是一派平静了。
时不时的,就会有一队尸煞从林中冒出,它们的道行大多与先前我和龚畅遇到的那些相似,在我刻意退避之下,也都没有发现我,而是直接入水离开。
我没有出手拦截,实在是它们的数量太多了,我自己的话,是没有万全的把握取胜的。
当然,如果母亲出手,肯定不成问题。
可我实在是不希望再连累母亲。
太阳再次即将落山的时候,我终于脑中灵光一闪,领悟到了固坪的关键!
是忠义岗!
此前,我一直把目光放在了固坪明面上的山、河地势的变化上。
单单从这上面讲,固坪县县城内的黄家老宅和涂江江心地下的定水九门阵,确实是从阵机到风水都一一对应的,黄家老宅处的镇山九门阵没有被破坏,虽然中间有过蚩尤像的扰乱,可后续蚩尤像已经被人取走,定水九门阵那里,就不该有定水神针铁和诸多镇物无法复归阵位的问题。
也正是因此,我之前一直难以想明白。
可刚刚我又看着一队尸煞进入水下离开,忽然想到了忠义岗深井下,那座被取走的棺椁。
那深井下的暗河,必定是与涂江相通的。
所以,观风水,绝不能仅看地面以上的部分,还要考虑到地下!
《易算》在开篇也特意点明,风水卜算之道在于窥天道之秘,何谓天道?
自然是万物万象。
一朝想通,我却没有什么酣畅淋漓之感,反而出了浑身冷汗!
幸亏当初那些守军化煞,将棺椁夺走,而不是让我把它开棺毁掉。
事实上,若从全盘考虑,那井下暗河的三泉养煞阵,最大的功用并非养出一具凶厉无匹的尸煞,而是将涂江流经固坪,却不得发泄而产生的江河之怨引走!
那三泉养煞阵,仿效的是天上星宿之力,可很显然,并没能真的引来星宿之力,所以,它实际上的力量源泉是哪里?
就是涂江之怨!
大江大河,自上而下,一往无前,原本皆是恣肆无羁,气韵喧天。
但涂江在固坪这里,却被人为镇住,不得发泄。
这是何等委屈,人能有怨,江河岂能无怨?!
都怪我道行浅薄,却还莽撞行事,将那三泉养煞阵一破,涂江这么多年来积攒下的怨气没了发泄口,再加上镇山九门阵在黄家老宅的一时异变,就导致了定水九门阵的短暂破绽,镇物移位,定水神针铁被斥,再想恢复原状,却是难上加难了!
想明白了涂江变故的始末,我却还是没能立刻想到解决办法。
但便是此时,一股冥冥中的重压,再次落在了我的身上!
很明显,就和之前我得到《易算》不久,凭借它在树林中找到归路时一样!
窥探天道的气运反噬!
下一瞬间,我似是有所感应般,不由自主望向树林。
只见那林中铁僵的面容一闪,它满是嘲弄的眼神落在我的身上、落在我旁边金算子的尸体上,似是在说,我注定了会再次来到大雪山,注定了会和金算子一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