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涂江就发源自大雪山。”
涂江上,一艘老式木舟,在操舟人的掌控下,正迅疾地逆流而上。
操舟之人正是龚畅。
而我则是舟上唯一的乘客。
“发源自大雪山?不是说涂江的源头是在高原之巅的群山中吗?”
龚畅的话令我感到诧异,
而他则笑了起来:“没错啊,大雪山就是群山里的一座嘛!”
说到这儿,他露出卖弄的得意神情来。
“说群山的,那都是根本没有真正找到涂江源头的!”
真正的源头吗?
那一定很不好找。
可龚畅也只是捞尸人的儿子,他又是怎么找到的?
我颇感兴趣地问了这个问题。
龚畅顿时更来劲了。
他指着江面,对我说着一些水中的鬼祟。
含冤而死,不肯倒下,除非仇人得到了应有惩罚才会躺倒的,叫做死倒,意思就是只有倒了才是真的死了,这是捞尸人最常面对的尸煞,又被称为竖尸。
竖尸很难招惹,如果是在没有为它报仇的情况下,就把它捞上岸,那么它就会缠着捞尸者为它报仇,可是尸煞并没有正常的神志,它们很容易失去耐心,一旦它们忍耐不住仇恨和冤屈的煎熬,随时都会反过来先把被它们缠住的捞尸者杀害。
除去竖尸死倒,更凶厉也更令捞尸人惧怕的,还有沉尸、走尸等等。
这些尸体在水下经年累月,道行很高,基本没有黑煞以下的存在。
但不管任何种类的尸煞,一旦成了气候,捞尸人反而不会感到棘手了,因为它们都将逆流而上,最终神秘地消失。
这是涂江捞尸人都知道的事情。
只是大家知道归知道,却没有谁想着要探究一下,那些成了气候的尸煞都到什么地方去了。
唯有龚畅不同!
“十三岁那年,我自己驾着这艘船,悄悄跟上了一头大着肚子的尸煞!”
龚畅绘声绘色地描述着,眼睛里闪动的只有激动而自豪的光芒。
可我却不禁在心里为他捏了把汗。
大着肚子的尸煞!
在曹瞎子那里,我就知道了,这一般指的是怀孕期间遭遇死亡,结果一尸两命,乃至于更多命的女尸,它们被称为母子煞。
这种尸化煞的概率很高,因为母性要保护孩子,但她们却都死了,于是母性越强,怨气越重,也越容易为煞气所纠缠,从而化煞尸变。
同样的,这种尸煞怨气越重,也越凶厉!
龚畅当年才十三,竟敢跟着一头这种母子煞行舟,饶是他如今仍旧活蹦乱跳,我也不由得为当年的事心惊不已。
但龚畅这个当事人并没有好在意的样子。
“那头尸煞在涂江里非常有名的,它一开始是死倒,但却自己上了岸,硬生生把江边的一家工厂给缠得破了产,我猜最初害死它的人,肯定就在那家工厂里。”
死倒自己上岸!
我愈发惊诧了。
冯绍告诉过我,鬼祟也是有地盘的。
一般来说,山里的鬼祟尸煞,极少下山,因为山下的尸煞也会攻击它们。
同样的,山下的尸煞也不上山,水里的尸煞不会上岸,岸上的尸煞不会下水。
如果有个别尸煞打破了这种不成文的规矩,那么,活着的人最好有多远就跑多远!
“工厂破产之后,人都跑光了,它却没有倒下,反而回了江里,成了沉尸,从那以后,涂江上所有捞尸人都绕着它走。”
我苦笑着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所有人都绕着走,偏偏你当年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还敢跟踪人家!
“但是我不怕,我知道它很快就该消失了,所以那天它一动,我就跟了上去!最后,我就是跟着它,一路逆流,找到了涂江真正的源头,大雪山!”
我皱眉提问:“那些成了气候的尸煞,都是进了大雪山?!”
龚畅点头:“我猜是!反正那头母子煞是进了大雪山,估计其它成气候的尸煞之所以消失,应该都是去了那里。”
我愈发感到前路艰险了,成了气候的尸煞全在大雪山里,涂江这么多年,又该积攒下了多少成了气候的尸煞?
而且,它们去了大雪山,就会在那乖乖冻成冰棍,然后什么也不做?
恐怕不会!
大雪山里想来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们,说不定就是能够促使它们的道行更进一步的存在!
同时,金算子又是为了什么要进大雪山呢?
他去了,就再也没出来。
大雪山的秘密,凶险!
不过,我如今已无后顾之忧,无论前路多险,我都不会退缩。
这却是出发前,与钟道士钟红继的一番交心,令他彻底折服。
当我提出改动一些灵官殿迷踪阵的布置的时候,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有了迷踪阵,让曹瞎子、冯绍他们留在那里养伤,卿若也躲在其中,安全总是有保障的!
我只用了两个小时,就把迷踪阵大改了一通,同时还给钟道士留了三张符箓,可以让他短时间内控制阵枢,真有外敌入侵,他也能够操纵迷踪阵,那样阵法的威力将会百倍增加,绝不至于再像上次一样,让人轻轻松松闯进去。
调整过了迷踪阵之后,就是临时抱佛脚,由冯绍、曹瞎子还有钟道士,你一句他一句的给我讲些有关于大雪山的传闻。
可惜,那些传闻,都远没有这一路上龚畅告诉我的更有价值。
临出发前,我又去看了那江中的棺椁,并嘱咐柳莺千万不要让人动,至少在我回来之前不要动。
再之后,我还想给姑姑打个电话,可惜电话打通了却一直没人接。
“梅大哥,你看那是什么!”
龚畅满是兴奋的问话顿时将我从回忆中惊醒。
沿着龚畅手指的方向,只见一个木盒,敞着盖子,顺着江水漂向我们的小舟。
诡异的是,那盒子里摆着一本蓝皮线装书,在这风急浪高的江中,那书偏偏没有被打湿分毫!
“那肯定是秘术传承!”
龚畅说着,一把拽出了船桨,就准备把即将漂到船边的木盒钩住。
而我,分明看到了江面下,一张面带诡笑的死人脸,正缩在木盒后面,死死地盯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