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香韵单手支着下巴，手肘放在栏杆上。歪着脑袋看着月亮。
难道鬼也会老吗，不然为什么她会想起以前的事呢？
二十分钟很快过去，李香韵伸了个懒腰，打起精神来，“先赢了这场游戏再说吧。”
“各位同学，请离开教室寻找藏身地点。倒数开始，100，99，98……”
“不要怕，我就在你们附近。”
班里同学的视线聚集在石崇善身上，他们大多忐忑，眼神中的恐惧在月光下左右晃动，但其中又燃起了与此不相符的希望之光。他们点点头，手中紧揣着什么东西，前后离开了教室。
石崇善看着留下来的魏明与张灵儿，“拜托你们了。”
“你自己也小心。”
“之后再见。”
“嗯。”
两人走后，教室里只剩下张灵儿与石崇善。后者神情郑重，“几分钟就好。”
“不用谢，记得付我报酬就好。”
“一定。”
两人贴上了隐身符，一左一右离开了教室。
李香韵站在天台上晃着小腿倒数，俞亮坐在月光照不见的角落里闭目养神。
倒计时结束后，李香韵朝俞亮说，“我走了。”
“嗯，小心。”
“……好。”
高跟鞋的声音出现在走廊上，她没有走上顶层的走廊，而是一路向下，直接去了一层。
虽然很想一间房一间房的搜过去，但是石崇善一定会提醒附近的人吧。
站在一楼的尽头，李香韵深吸一口气，音符从嗓子里跳出来。
正在偷偷向二楼转移的人心里一惊，这个歌声与之前听见的不同，焦灼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们忍不住想大吼出声。
石崇善依旧在天花板上看着李香韵，原本以为她是打算将人从一楼满满赶至顶层，一网打尽，但现在看来，她似乎另有打算。
走廊左右各有楼梯，她没办法保证一定能将这些学生集中到顶层，中间也许会有人从三楼再溜回一楼也说不定。
本来第一局只抓到一个人并无大碍，中间和他们熬上几局后总有人会承受不住主动对她投怀送抱的。但这个石崇善……她的确没有想到他能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不露马脚的同时给另外的学生指出生路。
他是个变数。
这场游戏，越快结束越好。
抱着这样的想法，李香韵边唱边走，她的瞳孔四处转动，如果能先抓到石崇善的话，也是个不错的收获。
他们当中能起到作用的人还剩下两个，一个躲在杂物间里姑娘，和那个很会说话的女孩子。很会说话的女孩子对她而言影响不大，对方的善意很明显，意图也都亮了出来，她不会阻碍她的。
这很好。
听见歌声，却不受影响的人，李香韵至今没有遇见过。然而非常不巧的是，石崇善就是这样。他能感受到歌声的奇妙，但它对自己却无法产生实质的改变。同样不巧的是，因为自己不受影响，所以他错估了歌声对别人的作用。
他离开了李香韵，去调查教学楼。
“喂！张明正！”魏明捂着耳朵，拉住身边一名男同学的袖子，轻声喊道。
这位被称作张明正的人对魏明的话却恍若未闻，他双眼放空，没有焦点，双手双脚像被人控制了一般僵硬的走下楼梯。
他们的目标本是三楼。
收到张莉莉传来的消息，女鬼正在一楼右尽头，他们需要尽快转移地点，并通知其他人。产生异状的不只张明正，一行的另外三名同学也逐步产生了同样的症状，
魏明心头为难，他心脏跳动的速度太快，让他脑袋阵阵发晕。
该怎么办？
石崇善可没说过这种情况啊。
魏明很想丢下他们，自己逃往三楼。和这群同学相同的地方在于，他也想着，如果这几人就这么冲出去了，被女鬼抓住的话，剩下的人就能离开了，包括自己。
做了一个很长的深呼吸后，魏明一把捞过张明正的脑袋，抱着他的头使劲掐人中。
死马当成活马医，这要是在不行，他就真的跑了。
张明正的瞳孔突然一亮，他好像溺水被人救起那样喘了一大口气。魏明见状急忙用手挡住他的嘴，避免他发出声音。
这招有用就好！
魏明给张明正打了手势，张明正站在楼梯口，替他望风。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但自己失去意识并打算离开人群这一点他心知肚明，心里对魏明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在刚被救下的状态下，张明正的心里产生了巨大的想要回报魏明恩情的念头。
这样的情绪甚至冲淡了他对女鬼的恐惧。
领子被人拽住，张明正不明所以的回过头，张灵儿正抓着他的后领，还有楼梯上的几个人，一路跑到三楼的房间。
虽然事先知道了石崇善的安排，与张莉莉的厉害，但实在没想到，他竟然能厉害如此。
“你们作死吗？没看到我的信号？那个女人上来了。”
“啊？”张明正恍惚之下不敢回话。
“其他人你抓上来了吗？他们的情况不对，自从那女人开始唱歌以后就像个玩偶一样朝她在的地方摇摇晃晃的走过去。”魏明说。
张灵儿看着魏明，魏明觉得张灵儿的眼神不太对劲，但究竟哪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只能稍显怯懦的看着她，他不知道她会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不过他希望她能回答。
同伴的样子太奇怪了，这样奇怪的状态又会持续多久？他想知道，因为很担心。如果张灵儿能够回答他，哪怕只有一两句，他相信他会安心不少。
“抓了不少人上来。听见歌声赶紧捂住耳朵离开，声音越大影响越大。”
张灵儿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教室。也许是去找石崇善了，魏明心想。他站起身子，终于有心思打量这间教室，确实有不少人，十一二个。这是属于他们这一波人暂时的安全屋，窗户和门上贴了他看不明白的符纸，正是因为看不明白，才越发让他觉得安全。
石崇善站在教学楼门口，这里的波动很强，他原以为这放着什么重要的东西，比如摆阵用的道具。如果碰巧撞上阵眼，那就真的踩了狗屎运了。
然而这里什么也没有。
石崇善向另外的两边挪了挪步子。他的感觉没错，大门的力量浮动确实要强于别的地方。一定有什么东西在。
石崇善谨慎的走了几步，避免撞上去，被李香韵感知到。
不，也许……被她感知到也不错，至少这样能有效的转移她的注意力。不过……
如果要形容大门的力量浮动状态的话，大约就像是巨大的电锯，或是工厂的碎肉机，石崇善不能肯定自己撞上去会有什么后果。
这样明显的异常，却找不到原因，石崇善不甘心的来回尝试，终于在临近放弃的节点上发现了一丝蛛丝马迹。
是楼上吗？
正当石崇善走到二楼尽头准备从窗户里查看一楼大门的异常时，张灵儿喘着粗气出现在他面前。
“别研究这儿了，赶紧上去吧。我们三人忙活不过来。”
“出什么事了？”
忙活不过来？石崇善注意到张莉莉的用词，在心里犯起嘀咕。
张莉莉抓着石崇善，她边走边将事情解释了一遍。
“歌声？”
张莉莉状若不经意的瞥过石崇善的眼睛，“当然，你觉得她是心情好才唱歌的吗？”
无法反驳。竟然忽视了这一点，石崇善表情有些愤愤，“有人被抓了吗？”
“暂时没有，但在拖下去就不知道了。”当张莉莉拉着石崇善的胳膊回到教室的时候，教室里正瘫坐着十几个人。
“魏明在这里头，具体的情况你问他吧。我上楼了。”楼上还有一波人。
石崇善看着这些面色发白，好像丢了魂的同学，没有立刻开口，他闭上眼感知了一会，李香韵正从楼上往楼下走。
石崇善迅速站在门边，哒哒哒的声音在教室外响起。
这个声音就像是催命符一样，让瘫在地上的众人迅速回过神。石崇善看着他们的眼神，反而觉得他们还是不要回神的好。
捂着耳朵蹲在地上，或者躲在桌子下，一群人瑟瑟发抖得不能自已。
怎么会这样？石崇善在心里想着。
魏明站在石崇善的对面，门的另一边，他和石崇善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教室外面。
“真奇怪呢，为什么这间教室给我的感觉这么奇怪呢？”
高跟鞋的声音停在门口，石崇善的手中出现无数灵线，像蜘蛛网一样的缠在门上。不用回头他也能想象到身后的同学们是怎么样的一副样子。
门被李香韵打开了。
门开的声音让许多本就心惊胆颤的同学们更加胆寒，他们像鸵鸟一样将脑袋埋在膝盖里，不愿看见门口的事情。
“什么都没有啊。”李香韵站在门口瞧了一会，觉得有些浪费时间，便款款离开了教室。
因为她打开门的原因，他们不好在将门关上。
石崇善朝魏明比了个手势后，两人走到角落。
“这怎么回事？”
魏明苦笑一下，将事情缓缓道来。
来到三层后，他们对接下来的事情充满了信心和干劲，志得满满的准备袭击女鬼。教室门口一直站有两个人，他们负责观望。
所有人的耳朵里都塞着东西，以免被歌声影响。
“来了！”门口的两人在发现了女鬼后迅速蹲下来朝教室里的人比划道。
手中揣着石崇善给的符纸，他们自觉一点也不害怕。
但。
张明正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眼泪不受控制留下来，他瞪大着双眼盯着一个方向，眼角生疼。
蹲在地上的人和张明正附近的人都发现了他的异常。顺着张明正的视线看过去，除了魏明还算淡定外，其余人的反应与张明正大同小异。
漆黑的走廊将窗户涂上一层模糊的黑，一张白而鲜红的脸贴在窗户上。
她很美，但更可怕。
眼珠子在眼眶里左右移动，张明正等人动也不敢动。
他们想起石崇善说的话，他说的没错，他们连把石崇善和魏明卖了的勇气也没有。
李香韵站在窗户外看了一遍房间后就离开了，她呆的时间不长，却不曾想到会给屋子里的这群学生留下不可抹灭的可怕印象。
李香韵走了许久，可这群被吓到不能动弹的人却没能缓过来。
张莉莉赶到教室里时就是这幅样子，他们颤抖着，小声哭泣着，绝望如一只大手紧紧的扼住了他们的咽喉和心脏。
按照石崇善与张莉莉的想法，这个时候，他们应该转移地方了。不然迟早会被李香韵察觉出不对来。
可这帮人的样子，不仅阻碍了现在该做的事情，包括之后的计划也将胎死腹中。
张莉莉黑着脸，不管是讲道理还是恐吓，他们都左耳进右耳出，只顾着原地发抖。她告诉魏明，这个情况他们处理不了。她现在下去找石崇善，让他看好这帮人。
魏明自然答应。
再后来，石崇善都知道了。
虽然早就料到他们看到香韵的脸时会受到震惊，但实在没想到影响会如此之大。
石崇善揉揉眉心，他倒不是不能理解，普通人看见一个面目全非的女人，会受到冲击是自然的。
说起来，他小时候第一次见鬼那会，也是这样。
想到这，石崇善抬起头看着魏明，“你为什么不怕？”
魏明不明所以，在脑子里过了几遍后，他说道：“哦，你说那个女鬼吗？在杂物间见到的时候其实也挺怕的，但是那时候身后不还有陈晓他们，所以……”
这样的人也是有的，石崇善在心里想到。可是这群人要怎么办呢？
魏明看着石崇善为难的样子，他说：“现在可以用那隐身的符吗？”
石崇善摇摇头，“我带的量也只够你们一人一张的，在这里用了的话，的确能撑过这一个小时，但在一个小时该怎么办？”
魏明陷入沉默。
小的时候……后来是怎么不怕了来着？
“既然你这么害怕，你就和他们做伴去吧，以毒攻毒。”想起了婆婆说的话，和四周被鬼怪包围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