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袍女显然没有料到这个答案，她的表情有些惊讶，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张莉莉坦然的回视过去。
洒落的月光渐渐被厚重的云层遮挡，旗袍女的脸再次陷入黑暗。在彻底回到黑暗之前，一抹上扬的红出现在旗袍女的脸上，她温柔的笑道：“快走吧。”
与魏明等人表露出的惊讶截然相反，张莉莉平静的点过头后，抓起地上的张灵儿，再一巴掌拍在魏明的背后，“走了。”
“啊？哦……”魏明茫然的跟在张莉莉的身后，他疑惑的注视着张莉莉的背影，她是这么厉害的人吗？
“还有半分钟。”旗袍女突然出现在楼梯口，张莉莉不带情绪的抬眼看向她，“这个女孩子，我就收下了。”
魏明眼睛睁大，他伸出手，向陈晓的方向抓过去。反应过来的石崇善动起手指，四周的灵线迅速挪向陈晓，然而，魏明没能跟上旗袍女的速度，石崇善的灵线也被烧得不见踪影。
失去陈晓踪迹的走廊，好像更黑了。
石崇善双手青筋暴起，张莉莉撇了一眼他在的位置后说道：“还没请教你的芳名。”
芳名？旗袍女从上往下看着张莉莉的脸，她的手指摸上张莉莉的耳垂，道：“香韵。你真的是十八岁的女高中生吗？”
“当然，不相信的话我可以给你看我的学生证。”
香韵的手指停顿，指甲不小心划伤了香韵的耳垂，血流的不多，很快就凝固了。香韵把沾了一点血迹的指甲放进嘴里，“那你一定没有朋友吧。”
张莉莉两手分别拉扯着张灵儿与魏明，走过香韵的身边，小声的说：“不关你事。”
香韵轻笑一声，没有追上去。
石崇善依旧停在原地，经过张莉莉的插足，他暴躁的情绪缓和不少。
“真是的，我该怎么做才能显得不那么刻意的放过这个女孩子呢？”香韵重新把伞搁在肩膀上，转动着伞柄，喃喃自语。
要放过张莉莉吗？这算是一个好事吧。石崇善心想，如果能说服张莉莉和我一起帮助同学们逃脱的话，我就可以分神去做更多的事了。
“一小时到了，请散落在教学楼各地的同学回到原来班级休息二十分钟。”
香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一瞬间，石崇善瞳孔缩小，他的视线和香韵对上了。
隐身符还没有失效，石崇善可以确定。那么问题是出在她播报时间上？
“能隐身藏在这里的，一定是石崇善同学吧。原来如此，你一边跟着我一边帮那群孩子逃脱吗？真是仗义啊。”
香韵感慨了一句，踏着高跟鞋款款离开。留下石崇善在原地思考，看样子她的确是在遵循那些规则，不然刚才一定会动手。
视线对上的时候，石崇善全身的肌肉情不自禁的绷起来，这个女鬼，很危险。他如是感觉。
目送旗袍女离开后，石崇善依照规矩回到了教室。
张莉莉等人已经到了。
教室里的氛围非常压抑，石崇善找到张莉莉的位置，在她旁边坐下来。
“多芰。”
“我不会帮你的。”
石崇善默然，虽然想到她会拒绝，却没想到她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帮我，也是在帮张莉莉。”
“呵，不，接下来只要我不主动出现在香韵的面前，相信她是不会抓我的。只要等她再抓到两个人，张莉莉就安全了。”
石崇善没想到多芰竟然这么自信，他的瞳孔动了动，说道：“你不想要福报吗？这可是个好机会。”
多芰看着石崇善，两人的视线好像在半空中蹦出了火花。
周围是数十名对现在的状态感到绝望的青少年，他们营造出来的强大而灰暗的气场却没有影响到这两人。
面对石崇善眼中多彩的亮光，多芰终于败下阵来，叹口气问道：“有命拿吗？”
“要死的话，我一定会死在你的面前，但我并不想死。”他如此回应。
多芰深深的吸了口气，“你的劝人的功夫确实不怎么样，我答应你也不是不行。但首先，你先想办法解决他们的问题吧。”
他们的问题，石崇善转过身子，面朝人群的方向。
魏明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周遭的人却对他敬而远之，和捉迷藏刚开始前的态度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因为要交涉的是多芰，所以石崇善并没有分神关注别处，这突然的情况让他不解。
这时，有两个女生看到石崇善与张莉莉交谈结束，从教室的那边跑过来，一脸希冀的望着他，“石崇善，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什么？”这两个女孩子很漂亮，他们楚楚可怜的样子更让人心疼，但石崇善却对他们眼中的小星星打从心底里觉得抵触。
“对付那个女鬼的事情。我们刚才都听说了，你帮了好多人对吧！因为你及时出现告诉他们女鬼的动向，还告诉他们接下来去哪里，所以才能从女鬼的手里逃走。你真的好厉害啊！”
女孩子一脸激动的说着石崇善的光荣事迹，好像真的为石崇善感到骄傲一样。张灵儿担忧的看向他，想要说话，但忍住了。
石崇善的视线从这两个女孩的身上转移到了魏明的身上，他想，是这样啊。
“你们，是因为魏明没有帮你们所以才疏远他的吗？”他问。
魏明咬紧下唇。
班里的人比之前更安静了。
张莉莉一笑，“你怎么可以这么直接呢？”她半垂着眸子，好像没有睡醒一样，“赤裸裸的把人性黑暗的地方放在太阳底下，会被晒死的，你不懂吗？”
“更何况，你要说也要说的更准确一点才是，他们可是在想，让魏明自我牺牲呢。”
对上张莉莉的视线，有人羞愧的低下头，有人羞恼的瞪过去，但就是没有人，站出来反驳她。
“这就是你不惜让出自己的福报，也想救的人哦。”
与石崇善交谈的两名姑娘已经走远，她们俩也曾这样与魏明说过话。
石崇善是个很有本事的人，现在全班人都知道了。得罪他的下场是什么，我会不会被他欺骗，专门送到女鬼的面前？
怀疑的种子一旦生根发了芽，就会在很短的时间里迅速成长，直到长成一颗参天大树。
“这就是人类啊。”石崇善说。
视线聚集在他的身上。
“陈晓已经被抓了。”他说。
“什么？”
陈晓不见了。
一颗炸弹在人群中爆炸，弹片飞向所有不知情的人，打碎了他们的理智和体面。
“陈晓不是和魏明在一起的吗？”
“她怎么会被抓了？”
“为什么石崇善会知道，他就在现场吗？”
质疑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混杂在教室的空气里。
空气的味道好像变苦了，让人非常不舒服。至少魏明就是这样，他也很恨自己，为什么没能保护好陈晓，明明在游戏开始之前还跟她保证过的，一定会没事……
颓废的坐在椅子上，魏明不做辩解。
石崇善将班里同学的变化尽收眼底，他又说：“这就是人类啊。”
嗯？张莉莉觉得石崇善这话有别的意思，她转过头又看向他，等着他做解释。
“魏明很愧疚，明明自己怕的要死。在此之前他就是一个很受欢迎的人，充满自信和活力。可现在把他逼成这幅模样的，有他的朋友和爱慕他的女孩。
其实他什么也没做错，唯一的错就是站出来的太早了，稍微晚一点的话，被千夫所指的那个人就是我。但他在不知道很多事的前提下率先站了出来，很厉害啊。”
石崇善从位置上站起来，所有人都看着他。他没有收敛自己的声音，所以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的传到了在场除他自己外的三十八个人的耳朵里。
他继续说道：“更何况，不是自夸的说，就算你们因为这些话记恨于我，想把我卖给女鬼，那是不可能的。”
“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你们太弱了啊。”
“你们难道就没想过，既然我能告诉你们女鬼的位置，那么我也可以引着女鬼找到你们。”
“相反，你们有谁知道过我在哪吗？”
“你们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啊。”
石崇善背对着窗户，在电力被截断的此刻，他的身体周遭有一道月光描出的白边。
“既然，既然你那么厉害的话，那去杀了那个女鬼啊。”
“是啊是啊，说的那么厉害，实际上做了什么，陈晓不也被抓了吗？”
“还我们的世界，他的世界，高高在上的做给谁看？”
张莉莉饶有趣味的撑着下巴，她翘着二郎腿的姿态，与石崇善十足相象。
是啊，这就是人类啊。
张莉莉的视线扫过人群，这些人里有不少人是感激石崇善的，从他们的神态里不难看出非常想配合石崇善的意图。但反对的人的声音太大了，气势又强，让这些人反而不敢说话，唯唯诺诺的妥协其中。
人类，就是这么容易妥协于恶势力的生物啊。
石崇善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他忍不住想到，如果俞亮在这里的话，事情会好办许多吧。
可为什么，偏偏是俞亮呢？
注意力重新集中，石崇善正视着这些人，他问：“你们当中有谁看见过女鬼的样子吗？”
突然被问到一个和话题看似没有关系的问题，众人面面相觑。确实，在石崇善的刻意安排下，他们都没有见过香韵的脸，甚至连她的红伞都不知道。
“我……我见过。”
魏明叹了口气，他的心中既羞愧又愤怒。他没见到过石崇善，但从张灵儿对他的态度中却揣摩出了一些东西。
他恨自己没有力量，也忍不住责怪石崇善为什么没能救下陈晓，但他也讨厌班里这些势力的同学。
“啪，啪！”两手使劲的拍了拍脸，当魏明的手掌从脸上挪开时，那红色的印子怎么也让人没法不注意。
那么使劲的打自己，让他们还怎么责怪他？
但如果不责怪他的话，他们又怎么办？
虽然不知道石崇善的目的是什么，但只要说出那个叫香韵的女鬼的样子，就好了吧。魏明描述的非常详细，从香韵出现在杂物间外开始，一直到陈晓从他的面前消失。
“怎么……怎么可能。”
有人想坐回椅子上，却没想到屁股悬空坐到了地上。
“果然，还是只能让他抓了三个人，剩下的人才会安全吧。”
“啪！”石崇善一巴掌打在说这话的人的脸上，那人被扇飞到教室后头的黑板报上，校服擦花了粉笔印子。
“你他妈有病啊？”那人站起来怒吼道。
“你们是没办法面对那个女人的，光是看到她的脸，听见她那把伞的惨叫声，你们就会四肢发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虽然不想承认，但石崇善说的是事实。
”这样的你们，要怎么把我和魏明卖给她，事先说明，我们可不会乖乖站在原地挨打。”石崇善拿出一张静心符，向符中不停的输送灵力后，符纸从石崇善的掌心离开，垂直的挂在半空，发出金色的微光，驱散了四周灰色的气氛。
“你到底想说什么？”有人问。
石崇善的视线略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对上他目光的人表情各异，但显然，在符纸的影响下，他们渐渐找回了理智。
恐怖影响了他们的判断，但如果能熟悉这份恐怖的话，也许……
“我想救你们。”
他说的铿锵有力，与魏明的自信满满不同，魏明的话安慰了慌张中的众人，而石崇善的话却充满了力量，那是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但我没法保证每个人的安全。”石崇善的脸在符纸的金光照耀下，表情能看得清清楚楚。
他是认真的。所有人这么想到。
“虽然如此，陈晓的事情也让我很生气，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女鬼的实力确实很强，强到我不确定自己一对一，面对面能不能赢过她。况且，这种程度的战斗，很有可能会牵连你们，反而还不如这个游戏来得安全。”
石崇善尽可能简单的向众人解释了一番目前的情况。他们听的很认真。
楼顶，俞亮的脚搭在栏杆外面。他低头望着鞋子，“哼，这就是人类吗……说的确实没错啊。”
“那我们……还要按规则继续玩下去吗？”红色的高跟鞋立在俞亮身边。
“当然，这是他的要求。”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