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也不晓得她在想什么，只觉得她好像火气突然就没了，便抬头向方乾叫道：“如果你不希望守望堡再减员一位首领的话，就放我走！”
方乾没回话，而是看了眼女儿。
现在唯一还有机会救出虞佳意的只有苏苏，因为她距离那两人最近，只有不到两米。
但苏苏指了指还在父亲手里握着泰阿剑，两手一摊，默默退开。
她就是个剑手。
没了剑，便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
哪里打的过穷凶极恶的九州王啊？
“……”
方乾无语，叹了口气道：“好，你放开，我保证不会再有谁为难你。”
“抱歉，我信不过你。”
此时的云起自己也已经相当于半个泰坦智脑，简单的操作无需求助耐萨里奥，脑海里念头动了动，就有数十辆飞天计程车从四面八方飞来，他召唤下其中一辆，挟持着虞佳意走到车门口，又像是想起什么，扭头对苏苏道：
“这女人是云氏的人，可不敢保证守望军不会开火，你也一起上车。”
苏苏手指动了动，被父亲钳制的泰阿剑化作微粒回到身体内，然后乖巧地坐上驾驶位。
云起远远地看了眼姐姐，心中也有淡淡的无奈，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没想到连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云诗向他点点头：去吧，来日方长，自己保重。
方乾注意到了他们俩的交流，再看看走得头也不回的女儿，不免有些失落。
等等……
他心头猛地一震，为什么九州王跟云诗之间的目光看上去那么眼熟？
为什么以虞佳意的身手竟然会被制服？
为什么苏苏在见到聂锋要杀九州王之后当场翻脸，竟然打算飞剑将其斩杀！
他不是九州王，不是什么被亡者复生复活的怪物！
他就是云起！
身边聂锋看着起飞的计程车群，还想说点儿什么，却被赶过来的谢扬一把扯开，低声道：“你可消停些吧，没看出大元帅一直在放水让他们走吗？”
放水？
聂锋想了想，不对，怕是放了一片海。
自始至终方乾都没摸到过九州王，纵然有被那两个人女人干扰的缘故，可大元帅要是认真起来，谁能阻拦？
可为什么啊？
他很想问个清楚，但看着谢扬与方乾目送那些飞车远去的眼神，以及嘴角怎么看都很诡异的笑容，强忍着没问出口。
担心让人觉得自己的智商低人一等。
车上，云起立即就把枪从虞总脑门上放下，为了防止这位大佬暴起杀人，他迅速转移话题道：“大法官当初不是被软禁起来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堡垒这儿，而且好像大家对他的出现也都不意外？”
虞佳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但碍于苏苏在场也没动手，答道：
“方乾这人打架很厉害，可当执政官并不是他的强项，大法官被软禁后，守望军与云氏的几次交涉都落在下风，后来也不知道谁给他出了个主意，就把老丈人放出来给自己做个参谋——要说这苏墨做了大半辈子的最高法官的确厉害，很多事情上即便是你姐姐也不是他的对手。”
云起不解地问：“姐姐并不好斗，大元帅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为什么守望军与云氏总是摩擦不断，就没有办法能够停下来吗？”
虞佳意摇摇头，无奈地道：“你以为他们不想好好合作？可这两家争斗的关键人物既不是你姐姐，也不是大元帅，岂是说停就能停的？”
碍于苏苏在场，她没有明说那关键人物是谁，只递了个“你懂的”的眼神。
云起无言，他知道那个人就是自己的父亲，先知云昆纬。
方乾希望把这个能看到“真实”的人牢牢握在手里，而云昆纬则想把大元帅取而代之。
这才是守望军和云氏双方不可调和的根本矛盾。
苏苏听了虽然好奇，但也忍着没问，换了个问题道：“虞姐姐，爸爸在中都是不是过得很辛苦啊？我看他好像都有些白头发了。”
说到这个，就算是平时在熟人面前不太正经的虞佳意都惆怅地叹了口气，徐徐道：“怎么能不辛苦呢？背负着守护全人类的压力却走不出中都这个弹丸之地，每天做着自己不擅长的工作，对付着不擅长对付的人，下班回家冷冷清清的只能跟家政机器人相伴，换做是我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苏苏咬着嘴唇，觉得自己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得到答案后心里十分难受。
虞佳意却还没说完：“泰坦智脑曾经预测过，当玩家等级达到50级以上就能够开始对守望堡产生威胁，现在头部玩家已经逼近40级了，最多还有三个月时间，这座城市的太平日子就将彻底结束。”
“站在民众和部分官员的立场上，牺牲大家的生活水平、耗费大量物资去建立横贯线属于劳民伤财还不一定能成功的愚蠢行为，但方乾坚信只有把战场尽可能放到荒野上去中都才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设法破局，单单是这个矛盾就足以让他承担巨大的压力。”
“很多人可能都忘记了，当初末日降临时中都本来可能会像绝大多数城市那样被异变的人和怪物直接推平，是大元帅舍弃自由、舍弃成为玩家阵营领袖的资格，留下来建立副本保住了大家的命，如果那时他换个选择，现在也许能够像宇文晋一样悠闲地坐在办公室里喝茶。”
“可现在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把矛头都指向他，这就跟云起打生打死地为人类抢回个王级词缀，人们却向他出手想要抢夺这个词缀一样委屈，不过云起还知道向那些叫嚣者挥拳，他呢？什么都不说，什么事儿都压在心里，指不定哪天玩家还没打上门来，他自己就把人憋坏了。”
她每多说一句，苏苏的脸色就难看几分，到最后已经忍不住湿了眼眶，一边抬手擦着，一边哽着声音道：“我从来都不知道他过得这么不好，我还以为他当了大首领后很威风，会比以前更冷漠，更不顾家……”
云起揉了揉她的头发，忽然让智能驾驶停了车，道：“苏苏，要不你就留在这里陪陪大元帅吧？就算他最后已经猜出了我的身份，可我带走泰坦智脑他心里肯定不舒服，也只有你这个女儿能安慰到他了。”
“可是你怎么办？”
苏苏抓着他的手道：“你还要做那么多危险的事情，我不放心你。”
云起吹牛道：“拜托！我很强的！单刷守望堡一打四还能全身而退，谁能比我更厉害？”
嘴里说着，车门自动打开，旁边已经有另一辆计程车贴过来，两边同时启动空中换乘操作，车底延伸出踏板对接，供人通行。
“大元帅若是能看到你去而复返，肯定高兴坏了。”
云起知道苏苏最不擅长的就是自己做抉择，于是帮她做出了选择，道：“先陪他一段时间，如果发现他还是那副臭脾气，忍不了了，就来北境找我，我跟慕团长随时都等着你。”
“那……没有我在，你不要太冒险。”
苏苏依依不舍地跟他告别，起身走上隔壁的车，调头返回城市。
云起轻轻一叹，来趟中都得了个泰坦智脑、赔了个苏苏，对他自己来说各有利弊，但对流风军的整体实力而言却是巨大削弱，也不知道回去后该怎么跟慕团长交差。
不过，即便没有虞美人刚刚那番话打动苏苏，他自己还是会劝苏苏留下的。
这座城中暗流涌动，人心浮躁，先有人在守望军和云氏两边闹事，后有人在泰坦堡垒外公然无视守望军争抢王位。
即便云起才回来不到一天时间，也能清晰地感觉到整个城市在幕后某些有心人的推动下渐渐失控。
人心要稳，首先大元帅要稳。
而稳住方乾心境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贴心小棉袄留在他身边。
或许大元帅的确不善治国，也不是那个可以带领蓝星人类走向复兴的正确人选，但起码要维持现状、为云起和泰坦智脑争取找到破局之法的时间，他还是那个当仁不让的最佳人选。
至少，比起某些运出炸弹、勾结联盟把自己炸上天的的阴谋者，云起当然更愿意相信方乾。
他正悄悄想着，忽听旁边传来个戏谑的声音：“刚刚你说你可以单刷守望堡，还一打四是吧？”
哎呀。
完蛋。
怎么把身边这尊大神忽略了？
云起哆嗦了一下，赶紧赔笑道：“不不不，那都是哄女孩子的漂亮话，谁不知道是虞姐姐让着我啊？像我这种10级小亡灵别说一个，就是来百个千个，虞姐姐统统杀光都不带喘气的。”
虞佳意冷哼了声，也没出手修理他，扭头看着窗外，眼神惆怅。
云起觉得今天的她有点儿奇怪，小声嘀咕道：“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天天守在姐姐身边也不是个事儿，多上街逛逛，万一碰到合适的就嫁了吧？”
虞佳意维持着原姿势不动，淡淡道：“我也想啊，就是整个中都看遍了，都没一个看得上眼的。”
“眼光不要太高，毕竟像云起那种年少多金、帅气能打、要外表有外表要内涵有内涵的男人还是不太好找的。”
云起毫不脸热地自夸了几句，又道：“你说像你这么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要是不能趁着年轻把326g的理论知识转化成实践，多可惜啊。”
“你……”
虞佳意脸色瞬间涨红，当即就退开车门判断了一下高度，看够不够把这个嘴花花的蠢货摔死。
算了，太高，估计真能摔死。
她悻悻地关了门，绷紧的脸忽然间如沐春风冰雪消融，笑吟吟地转过来道：“小起子，要不等你恢复了肉身，姐姐跟你实践实践？”
云起顿时噤若寒蝉。
哼，小样儿！
虞佳意撇撇嘴，果然对付不要脸的就得比他更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