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聂霆炀已经极力地用了最含蓄的语言表达,可还是让聂老爷子气得差点昏过去,靠在沙发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聂霆炀扶着他,手轻轻地在他的胸前一下一下地向下抚着,给他顺气,声音轻缓,“爷爷,这事儿您得想开点,事已至此您若是再气坏身体,只会让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更加的得意猖狂。”
“陈峰这个王八蛋!”聂广义骂了一句,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昏过去。
“爷爷,可别再生气了,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聂霆炀的眼底瞬间通红。
聂广义靠在那里,闭着眼睛,头一个劲儿地摇着,真是造孽啊!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聂广义应该是接受了这件事,眼睛缓缓睁开,气息也平稳了不少。
他看向聂霆炀,“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三年前,父亲和母亲出事的那段时间,具体日子丫丫也记不清了。”
聂广义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叹了口气,只说了两个字,“作孽!”
这两个字的意思聂霆炀一时没能完全明白,但也没问,沉默不语。
又过了差不多十五分钟左右,聂广义站起身,“走,去书房。”
聂霆炀跟着他来到书房。
他说:“把门关上。”
聂霆炀关了门。
聂广打开书柜,书柜下面的隔断夹层里拿出一个锦囊,里面装着一枚类似玉佩的东西,但却是切开的两半,而且从断开的痕迹来看,应该是被某种利器切开的。
“这枚玉佩原本是一个圆形的,当年我跟你唐家爷爷结拜后就找工匠将玉佩切开,我跟他一人留了一半。
聂家跟唐家结亲也是从那时候定下来的,我们约定以后若是有了儿女,就结为亲家。可我们的儿女最终没结成,就把主意打到了你们孙子辈的身上,唐天宇和唐天爱你应该还记得吧?
她们其实才是真正的唐家子孙,她们的母亲是唐家的长女,唐震的妹妹,她叫唐乙鑫。他的丈夫大家知道的那是个穷小子,可事实上他不是,他是陈峰的亲弟弟,只不过跟陈峰年龄相差了近二十岁,他叫陈成。
外人都以为你唐爷爷是因为陈成穷所以才不同意他跟唐乙鑫在一起,实际不是。
你唐爷爷在跟你唐奶奶结婚的时候就知道她怀着身孕,唐震是陈峰的儿子,但他却一直视唐震为己出。故而他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女儿跟陈峰的弟弟在一起?所以他才百般阻挠,最后唐乙鑫和陈成私奔,甚至还有了女儿。
陈成意外车祸而亡,陈峰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归咎于唐家。
你唐爷爷在发病前的那天晚上听唐家的管家说他接到电话去见了一个人,回来后就一病不起,没几天就命归西天。那个人就是陈峰,他们之间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无人知道。
其实说了这么多,我最想说的是陈成跟唐乙鑫的女儿,其实当年唐乙鑫二胎生下的是一对异卵双胞胎,并不是只有唐天爱一个人,因为当年是在聂家医院所生,而且跟你母亲生产日期又十分的接近,你母亲很想要个女儿,所以……丫丫其实并不是你的亲妹妹。”
话说到这里,唐震的心情是十分沉重的,因为聂亚男实际上是陈峰的亲侄女。
他将手里的两半玉佩放在桌上,“你唐家爷爷虽然很疼爱唐震也一直视为己出,但在他的心里还是有偏袒的,他将自己的那半块玉佩给了自己的女儿唐乙鑫,而唐乙鑫却把这块玉佩戴在了丫丫的身上,所以转来转去,这玉佩现在完整的又回到了我的手里。”
聂霆炀是震惊的,这么狗血的情节也只有在电视和小说上才能看到的,却发生在现实中,简直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丫丫竟然不是他的亲妹妹!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丫丫跟陈峰是侄女跟亲叔的关系!
他摇着头,“爷爷,您在开玩笑。”
如果事情是真的,那么以后丫丫该怎么活?
纵然不是亲妹妹,纵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毕竟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她叫了他大哥那么多年,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不再是血缘能够来衡量的。
他无法想象如果丫丫知道了这件事她该如何承受,因为连他自己这会儿都感觉心口是疼的。
聂广义轻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发生这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丫丫是我们聂家的孩子,从来都是。”
将玉佩攥在掌心,他顿了下又说:“陪爷爷去一趟陈府,我想弄明白为什么陈峰会把主意打在丫丫的身上,聂家不曾跟他有过过节,我想这中间必定还有什么事你我都不知道。”
去陈府,聂霆炀自己开的车子,车里只有他跟聂广义,一路上祖孙二人谁也没有说话,沉默着一直到陈府。
陈峰对他们的到来表现出一副很意外的表情,可眼底流露出的却是平静,他是知道他们会来的。
聂广义说:“陈先生,我们还是找一个安静地方聊聊吧。”
陈峰笑道:“这里没外人,聂先生有话直说无妨。”
聂广义坚持,“还是换个地方吧,陈府这么大,陈先生不会这么小气吧?不带我去别的地方参观参观?比如你的书房。”
“聂先生说话可真有意思,参观别人的书房?”
“怎么?不可以?”
当然不可以!他陈峰的书房岂能是随便一个人就能进入的吗?
陈峰皮笑肉不笑地反问:“聂先生,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那么想去我书房,你难道你怀疑我书房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聂广义的心里已经憋了一肚子的气,若不是因为聂亚男,别说当着这些佣人的面了,他还会第一时间告诉媒体,这亲大伯跟自己的亲侄女搞在一起。
但是今天,事实不允许他这么做,所以他唯有,忍。
可聂霆炀却没那么好的度量和耐心,直接说道:“陈先生,既然你如此的心宽,那么我们也没什么好替你有所顾虑了,今天过来找你有两件事,第一件事,请你放过聂亚男。”
“你是在求我?”陈峰得意的笑。
聂霆炀也笑,却笑得一脸讽刺,“你是言言的爷爷,也算是我的长辈,求你也没什么吧?”
“你是没什么,可你爷爷,那就不一样了。”
“现在是我在跟你说话。”
陈峰看着聂广义,一脸的挑衅,“可我更喜欢那句话从你爷爷的口中说出来。”
聂广义却压根就垂眸没有看他,双手扶着拐棍,一副闭目养神的气定神闲状。
聂霆炀冷笑,“陈先生,这做人还是不要贪心的好,否则谁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你是言言的爷爷,按理说我也应该叫你一声爷爷,但你不配,这也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不知道陈先生是否有兴趣听我给你讲一讲关于唐乙鑫和陈成他们女儿的事情。”
“哦?”陈峰饶有兴趣,佣人沏了茶水端上来,他端起来闻了闻,很是陶醉,然后轻啜了一口,更是十分的满意,这才慢悠悠地开口,“你说天宇和天爱?”
“我想你更感兴趣的不是唐天宇和唐天爱,而是他们当年生下的另外一个女儿。”
还有另外一个女儿?
陈峰明显一愣,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里面的茶水溅出来,落在他的手上,大概是太烫,他连忙放下茶杯,盯着聂霆炀,“你想说什么?”
聂霆炀但笑不语。
最后,聂广义和聂霆炀成功地从客厅来到了陈峰的书房,在这一步上,他们成功了,可陈峰却因为被人在自己的家里牵着鼻子走,心里十分的不爽,一张脸板着,“现在说吧,另外一个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聂广义说:“陈先生,据我所知当年令弟车祸意外身亡并没有火化,不知道这事是否属实。”
陈峰的脸色阴沉下来,咬牙切齿,“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建议陈先生让令弟跟聂亚男去做一个亲子鉴定,结果便是我想要告诉你的。”
陈峰一巴掌拍在桌上,气得一张脸通红,“简直一派胡言!”
聂广义却笑了,笑得一脸的灿烂,“陈先生何不亲自去验证一下我的话到底是胡言乱语还是事实如此。”
三日后,陈府传出噩耗,陈峰突发脑溢血身亡。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聂霆炀跟聂广义正在餐厅吃早饭,聂平新拿着报纸吃着念着,他们两人只是抬头相互看了眼对方,然后很有默契地继续低头吃饭谁都没有说一个字。
午饭,唐页跟聂霆炀一起吃饭,她问:“今天的报纸你看了吗?”
他低头吃饭,没有抬头,“财经报纸?”
“A城早报。”
“看了。”
“有什么感想?”
聂霆炀停下筷子,抬头看她,嘴角挂着笑,“你爷爷死了,我怎么觉得你挺开心。”
唐页抿了下嘴,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不是我开心,而是某人心里这会儿很得意。”
得意?谈不上,倒是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陈峰选择以死亡的方式来结束这件事,证明他已经去做了亲子鉴定,这是他最好的归宿。
而对丫丫来说,在这世上已经没有第三个人再知道她跟陈峰的关系了,以后她还能有她自己的人生。
A城晚报那天没能印发,原因,被相关部门责令停刊。这也算是陈峰在临死前为自己所做的救赎和赎罪。
虽然还是有一部分知道了丫丫跟他是情人的关系,但是只要不在网络媒体上传播,这件事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人淡忘。
至于陈峰当初为什么会将目标锁在丫丫的身上,陈峰当时的回答令聂霆炀到现在回想还觉得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陈峰说:“黄蕊设计让我孙女坐了四年牢,虽然事情还跟我侄女有关,可我又不能对我侄女做什么,所以我就只能将目标锁在黄蕊女儿的身上,我要报复黄蕊,替我孙女出气!”
聂霆炀当时就问他:“你孙女进监狱,我还是目击证人,你为什么不对付我?”
陈峰说:“你是我孙女喜欢的男人,我若是把你弄死了,我孙女想不开殉情怎么办?再说了,你还是我孙女儿子的爸爸,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对你怎么样。”
聂霆炀当时真的就要叩谢他的大恩大德了。
上一代的恩怨,为什么非要牵扯到下一代?冤冤相报,何时了?关键是若是遇到这么狗血的事情怎么办?
在一件事又一件事之后,聂霆炀越发的觉得要好好珍惜身边的人,谁都不知道下一天会发生什么。
唐页说:“你有事瞒着我。”
“没有。”他一口否认。
她只是看他一眼,不再向下问,他说没有便是没有,至于那天他和聂广义去陈府做了什么,她也无需知道,不管她的事。
对于陈峰的死她没什么感觉,爸爸今天过去陈府,也没叫她一起去,他知道,就算是叫她去,她也不会去。
傍晚,聂霆炀去机场送聂亚男离开。
临登机前,聂亚男说:“哥,以后爸从监狱里出来了,你跟老三好好照顾他,我这个女儿就不做贴心小棉袄了,本来也就不贴心,我的事情你能别让他知道就别告诉他,我怕他会被活活气死。”
聂霆炀睨着她,“你还知道他会生气?以后在外面好好生活,好好做人。”
聂亚男失笑,“一定会洗心革面,一心向善。”
“走吧,到了那边安排好后给我来个电话。”
“再见。”聂亚男朝登机口走去,走了几步又转过身,补充了一句,“再也不见。”
这个地方,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有些伤口会很快结痂愈合,可有些却会流一辈子的血水,她带给聂家的耻辱,必须随着她的消失,永远消失,才能被人们所忘掉。
再见A城!再见我的故乡,我的亲人!再见,许飞,若有来生,我一定听你的话,做个懂事的女孩。
聂亚男离开后,聂霆炀站在停车场靠在车上点了支烟,闷闷地抽着,心情无比的低落。
那句“再也不见”让他想到了生离死别,这么多年来,身边离开的人一个又一个,他真害怕有一天这条路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他没有掏出来,不予理会。
有人来到他跟前,轻声叫他,“阿炀。”
他抬头,看到了许久不曾见过的人,唐天宇。
她的身边有一个男人,男人的怀里抱着一个看起来一岁左右的小男孩,看模样应该是男人的儿子,因为长得极像。
“我丈夫,张斌,儿子,张柳。”唐天宇微笑着介绍,几年不见,大概是生过孩子后的缘故,她比之前看起来更加的有女人味。
男人长相一般,为人憨厚老实,对她十分体贴。
回市区的路上,聂霆炀开车载着他们,他没怎么说话,但多数时间都在听后排男人说话,一会儿问她热吗?一会儿又问她饿不饿?渴不渴?累不累?
从内视镜里,聂霆炀看到了唐天宇脸上那一直都挂着的幸福的笑。
一个女人最终找到自己的归宿,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这次唐天宇带着丈夫和儿子回来一来是参加陈峰的葬礼,二来是回A城居住,陈峰在生前给她在A城买了一套房子,一高档小区的复式公寓,地理位置和环境都极好。
聂霆炀开车将他们载到市区,并没有送他们去陈府,他刚才只是顺路载了他们,但并不代表就是他们的代步司机。
在堵车高峰期打车困难的时候将这带着孩子和很多行李的夫妻二人放在路口,其实是真的很不人道的,但聂霆炀想,他跟他们之间有什么人道可言?
“唐天宇回来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聂霆炀对唐页说。
唐页当时正躺着看书,头枕着他的腿,听他说唐天宇回来,她霍地就坐起身,“你说谁回来了?”
聂霆炀轻声重复,“唐天宇。”
唐页盯着他,一副十分警觉的模样,“你怎么知道的?她找你了?”
聂霆炀好笑地看着她,“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不安。”
“她去找你了对不对?聂霆炀,我跟你说,你现在是我唐页的男人,你要是再敢跟唐天宇搞什么暧昧旧情复燃我就剁了你二弟!”说着还用手掌比划成刀,咬着牙齿使劲地在被子上砍了一刀。
她现在是个十分敏感的女人,稍有风吹草动就觉得惴惴不安,一个卫子淇真是吓坏她了。
“我好怕!”聂霆炀捂着那里,继而将她抱在怀里,“她这次回来是带着丈夫和儿子的,你就别瞎想了。”
“她结婚了?”
“对啊,那男的长得嘛,没我好。”
“有儿子了?”
“刚满一岁,跟那男的挺像。”
这年头连唐天宇都结婚生子了,她也想再要个仔!
唐天宇这次回来大概是来参加陈峰葬礼的,她虽然有些事情不知道,但也知道唐天宇的父亲是陈峰的亲弟弟,其实这关系挺乱的,还好没有乱·伦,不然那才真乱套了。
聂霆炀说:“唐天宇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听说陈峰在A城给她买了套复式的公寓。”
“走不走关我什么事?”唐页盯着他,“怎么?你有想法?”
“……”
“前不久一个卫子淇,这现在又回来一个唐天宇,你的旧爱这可真是一个接一个的回来,要不要改天请她们一起来家里吃个饭?”
聂霆炀点头,“我看行,大家在一起好歹也缘分一场,请吃个饭也不过分。”
唐页一脸认真,“那行,明天我就安排这事。”
这还没邀请,第二天一大清早唐页从卧室里出来,就听到了楼下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不悦地皱起眉头,这还没请就自个来了,可真自觉。
来到栏杆边看着楼下,老爹唐震正抱着一个小孩子笑得那叫个合不拢嘴,对面坐着一男一女,女的是唐天宇她认识,男的不认识,但应该就是唐天宇的丈夫了。
嗯,长得确实没有她男人聂霆炀帅气,不过也不错,配得上唐天宇。
唐天宇先看到的她,抬头看着楼上,“颜言起床了,快下来。”搞得跟她们多熟悉似的。
唐震扭头也看楼上,“快下来,你姐跟姐夫带着孩子一大早刚回来。”
姐?姐夫?
唐页嗤哼一声,哪门子的姐和姐夫?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