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值此新年佳节,那些压榨我们的富人们此刻正在拿我们血汗钱换来的漂亮房子里享受大鱼大肉,享受漂亮女人,而我们这些被压榨的人却在这里忍受饥饿病患,吃着猪狗不吃的食物,睡着简陋至极的矮屋……我就问一句,兄弟们你们现在是什么心情,心里是不是感觉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一座炼油厂门前空地上,一道举着火把的高大身影站在用木箱垒摞起来的台子上,犀利与疯狂并存的眼睛扫掠过台子下面被鼓动起来的躁动人群,愤怒的众人就如同一堆被点燃的炸药,只需要将其引领到合适的地方,就会爆发出意想不到的威力。
人群里,内心被疯狂的毁灭欲望占据的褴褛汉再也不愿呆在这座压榨他们的囚笼,蠢蠢欲动的内心挣脱掉沉重枷锁,将变作出笼的野兽,撕裂吞噬掉这个冷酷残忍的世界……苦大仇深的脸颊,粗重的鼻息,因躁动狂热而大汗淋漓的钢铁身躯在微亮光线里闪烁着令人颤抖的光泽,就像是一台台饱经磨练的钢铁机器,即将发出令这个世界为之震惊的轰鸣。
“烧掉这座囚笼……”不知是谁带头如此喊了一声,摩拳擦掌的人群在略微错愕后,终于把疯狂的毁灭欲化作最为狂热的呐喊与行动,“烧光这里,烧光一切……”人流如潮狂涌向黑压压的厂房,随手抄起一切能用的东西,然后将愤怒疯狂彻底转换成无穷无尽的发泄,推翻桅杆,砸毁机器,把提炼好的成油倾洒一地……
火光很快便冲上云霄,把这片仿佛被神灵遗忘的区域彻底点亮,砸毁工厂烧掉一切后毁灭的欲望仍然在咆哮,被推上没有归途的褴褛汉们在发泄过后经历短暂的迷惘,便又将倾泻出来的怒火瞄向了令他们为之神往的富人街区……
在新年初始之际,当城里大多数人尚且沉浸在美好氛围里时,一众点燃了内心愤怒之火的褴褛汉们再度开始了疯狂的毁灭。
“榨油厂区那块的天空是怎么回事?”不久后,便有人注意到被火光映亮的那一片天空,“好像……是着火了!”有人眺望远方,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后,神色惶恐地道出了原因。
“又有褴褛汉暴动了!”
意识到事情地发展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后,原本憧憬趁着新年伊始那群褴褛汉不会有所作为的富人们终于被狠狠甩了一记响亮耳光,做鸟兽散纷纷仓惶奔回自家,开始了跑路前的准备。
“亚瑟,不好了……快醒醒!”罗比夫人听到面包店里传来的糟糕动静后,哆哆嗦嗦摇晃着身边由于醉酒呼呼大睡的丈夫亚瑟,这几天亚瑟正因为自己救人而得到一笔赏金的事情沾沾自喜,尽管没有逢人便说,但也传的邻居人尽皆知,年夜饭的时候有邻居过来请他过去喝酒,亚瑟想都没想便答应了,只留下罗比夫人一人在家。
叫不醒丈夫亚瑟,胆小的罗比夫人也不敢独自前去一探究竟,只能把头缩进被子里在心里默默祈祷,进店的小偷只是因为肚子饿,拿过面包后就会离开,先前面包店已然经历了被褴褛汉打砸的糟糕事情,她因为上前拦阻还险些被人拖去玷污,幸亏被丈夫亚瑟拼命拦下方才算是免遭一劫,此时再度听到面包店里传来似曾相识的动静,罗比夫人的手脚骤然变得冰冰凉……
“咣当咣当……”门窗被人推了两下,大气不敢喘的罗比夫人揪悬的心刹那间似乎停止了跳动,“走吧,这家面包店看样子不像有钱人的,别砸错了……”“管他有钱没钱的,砸了再说……”听到屋外传进来的对话,罗比夫人简直害怕极了,死死咬住丈夫亚瑟的手臂不敢哭出声来,“啪嚓……”窗户破碎开来,石块掉进屋里,发出“嘭”的闷响。
“哈哈哈哈……屋里好像有人,说不定还是个风**人,让我进去看一看!”
“走了,走了,我认识这家面包店老板,哪是什么风**人,就是一个五大三粗浑身酸臭的死胖子……”
“妈的,白让老子冲动了……走!”
“咣当!”
在窗户破碎声中,两人逐渐远去,冰冷的夜风从破开的大洞灌涌进本就不怎么暖和的房间,发出阵阵凄厉的呜咽,仿佛是在替罗比夫人鸣不平。
街上好比长龙的队伍在星星点点火把光亮中漫无目的地前行,他们肆意砸碎街边所能见到的物品,尽管经历了之前游行的商铺老板们已然不敢在外面摆放什么东西,可总归还是会有能用来破坏的,窗户,灯架,垃圾桶,供行人休息的长椅……
人群经过的街道很快亮起冲天火光,以愤怒为力量从而推动疯狂行径的这群穷苦人群其实和先前的褴褛汉并无任何实质的区别,在被煽动性言语刺激下失去理智的他们义无反顾踏上这条归途渺茫的道路,就注定了最可悲的结局。
“大人,这样下去这里就会变成一座死城,能逃的有钱人会义无反顾逃离,逃不走的留下来自相残杀……”望着街上再度打砸烧抢的褴褛汉,站在窗前的劳尔头疼地皱了皱眉,然后道出了他的担心。
苏察点点头,为了不吸引街上褴褛汉的注意,他让苏卿苏白把所有的灯火熄灭,一家人躲上三楼房间里,只留下他和劳尔在楼下守夜,“没有具体的行动纲领指导,也没有长远的可行计划,纯粹就是为了泄愤而泄愤的一群可怜人……不过我有些怀疑背后是有人在推动,不然他们不可能这样……”苏察先前在码头见识过作为底层人士的艰苦,但即便那样艰苦,那群人却依旧没有造反的心思,有的只是沉默负重。
“后天,我们就混进去,捎带查一下背后推波助澜的人是谁,到时候视情况而定!”沉默半晌,苏察做出了一个决定,这两天他一直在琢磨那只所谓的“战争巨兽”,或者说在思考这只纯粹以“意识体”攒聚起来的怪物身上的漏洞会是什么,直到刚才一瞬,他才触景生情似乎有所明悟:
战争巨兽,和眼前这些褴褛汉,都有着难以言说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