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将塌未塌,屋顶开了天窗一般,几块碎木被炉膛洒泄而出的余火引燃,“噼里啪啦”冒烟燃烧,一地狼籍。
伽德罗拄着拐,猫脸凝重地站在劳尔身旁,一言不发。
劳尔望着这犹如遭了天灾的一幕,一时间张大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说主神被坏蛋抓走了?
这必然不行,且不说神仆私议主神是对主神不敬,单说这件事在将来的影响就是无法估量的。
他是改投过来的,这是前提。
是仁慈的主神大人不计前嫌,与他缔结神契收留的他。
而且,他是要上圣经的,后人教徒在敬读本教《圣经》时,会读到类似这样的章句:“尊贵的神仆劳尔大人在某年某月尊领神旨,为主神……”
“伟大主神,劳尔相信这是您的考验,劳尔明白该如何做了!”
劳尔冲一堆废墟完成感悟,九十度躬身,便转身看了一眼“伤势不轻”的伽德罗,思绪微动:
“猫哥,据我对主神成神之路的了解,大人此次必然无碍,因为每一尊主神在藏拙期都有经历过不被神仆理解的小挫折,对于这种可能会被主神抹黑的小事,以后尽量请保持淡定!
你我可是要上圣经的神仆,得替大人注意影响!”
伽德罗一愣,瞪大猫眼看着眼前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猫脸古怪:
“劳尔,你的意思是……伟大的存在他……没事?”
劳尔笃定点点头,低头看着仰着猫脸和他对视的伽德罗,想了想弯腰一把抱起伽德罗,甚至还贴心地没忘记一并拿起那根小拐杖,一手指着脚下的路:
“猫哥,这么说吧,大人呢就像走在这条路的尽头;
你我呢,虽说紧紧跟在大人身后,但其实离大人且有一段呢,这个就是差距!
神仆和主神之间的差距!
教徒和神仆之间的差距!”
被抱在怀里的伽德罗眨着猫眼,显然正在努力消化这段话的意思。
重新来到席勒家,劳尔打算和席勒女士告个别再走,另外他还想留个家庭地址,方便席勒女士找他。
“劳尔医生,这是给您的一枚金币,凯撒的眼睛今后就靠您了!”
席勒女士双手郑重奉上一个叠在一起的手帕。
如她所说,手帕里是一枚金币,是之前那位老爷给她的“重礼”。
“席勒女士,其实我也没做什么,这枚金币……”
席勒一家的惨境,劳尔是亲眼目睹的,一枚金币对于他而言,可能就是一枚金币;但对于这穷到泥土里的一家人而言,却是至少……几天的餐食费。
或者半个月……劳尔在心里下意识把自己的估量标准放低了一点。
“谢谢席勒女士!小凯撒的眼睛很快就会没事的,您放心好了!”
正在劳尔医生酝酿拒绝的措辞时,伽德罗倒是探出猫爪接过了手帕,叼在猫嘴里,人立而起在劳尔肩膀上,猫爪相触,做了一个礼拜的姿势。
“同时也感谢您——伽德罗老爷,如果不是您请那位老爷来我们家做客,我想我们也不会认识劳尔医生的,真的感谢您,愿主神保佑你!”
席勒真诚感谢完,又折身拿了两个油纸包好的“小礼物”,分别递给了劳尔和伽德罗:
“这是给二位老爷的一点小礼物,是我做的一点熏鱼,希望二位能够喜欢!”
“妈妈做的熏鱼很美味呢!”
小凯撒趴在被窝里,空洞的眼神格外有神。
“真的谢谢您,席勒女士,我个人很喜欢熏鱼!”
伽德罗毫不犹豫探出猫爪爪接下小礼物。
“谢谢您!”
劳尔煞有心事接下,同样不忘感谢。
两人满载而归,回到停在路边的老爷车里。
“现在还不能走,我得等瑞秋!”
坐在副驾的伽德罗正用一只猫爪拆着小礼物,尤其一想到里面是熏鱼,他这会饿的更加厉害了。
“瑞秋是谁?”
劳尔眼瞅“猫哥”艰难,便在小礼物外用指甲轻轻一划,算是帮忙拆开了。
“一只母猫!”
伽德罗打开类似罐头盒的盖子,抓了一条拇指长的小熏鱼丢进嘴里,赞赏似地点点头:
“味道真不错,很对猫的口味!
瑞秋是我见过最美丽的母猫,我可能会和她……共度猫生!
劳尔,你知道吗,刚才我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是瑞秋站了出来,兄弟,你明白那种感觉吗,在所有人视你如臭不可闻的狗屎,只有它默默站在你身边……那种感觉真的很好!”
劳尔偏头瞅了眼抱着熏鱼一本正经像是在圣经的伽德罗,似乎也被带进了某种情绪,望着车外天空,主动讲起了他和太太劳伦斯的往事:
“劳伦斯是我在医院认识的,当时她已经要被推进停尸房,是我执意又把她推进了急救室……
她浑身是血,伤势重到稍微一点失误都足以让她死去,尤其后背的几个血洞,几乎夺去了她的半条命,我还没有见过那样的伤口……
可就是这样,我也不知道当时就怎么一眼看中了这个躺在血泊里的温柔女孩,就像冥冥之中有神在指引我,那场手术完成的顺利极了……
三个月后,我们就在一起了,猫哥,你知道吗,劳伦斯是我这辈子的第一个女人!”
……
皇后二街,黄金赌场。
苏鼎在昨天已经向幕后老板递了辞呈,距离他“出发”还有一点时间,但需要准备的东西有很多,他不得不腾出时间来准备。
这一夜是他在赌场最后的时间了,同事给他精心筹备了酒宴,酒免费,大家喝的很开心。
“笃笃笃”,熟悉的叩门声。
不等他喊进,叩门之人就推开了房门,不出意料,戴着虎头帽的庄周负手走了进来。
“请客喝酒,就没想着叫上我?”
庄周其实早就来了,但没现身,而是在街上先吃了碗拉面。
“小儿不宜!”
苏鼎恶趣味地笑了笑。
庄周置若罔闻,大摇大摆走到沙发前,先给自己泡了杯茶,茶叶足足放有半两,这才坐下开了口:
“杜克城那边的毛纺工人起了暴乱,惊动教皇出来救场,那两个喜欢薅羊毛的家族只怕少不了要在背后捣鬼,如此一来,动静势必不会小!
再有六七天,就到时间了,届时你带着那棵树,有它给你撑着点,这一趟或许会好过一些!”
苏鼎想了想,一翻手掌多出枚流光溢彩的金币,挑在指尖不断玩弄。
金币一面印着“礼多钱多,神鬼不怪”八个字样,一面印着狗头,和世面上流通的钱币制式截然不同。
“你说有了这个玩意,深渊之上那些家伙看见了会什么反应?”
苏鼎玩味说着,一弹手指,将“钱币”抛给了沙发上的庄周。
庄周探指一夹,弧线飞落的钱币径直拐了弯,自动撞进两指指尖,搁在了桌上。
“礼多钱多,神鬼不怪!”
庄周看着钱币上的字样,鸡蛋皮般的小脸上皱起了纹路。
接着他又把钱币翻了面,是一颗动物头像。
这下庄周彻底忍不住了,一拍额头,哈哈大笑起来,
“苏鼎,论损还是你损,你这是食铁兽点外卖——笋到家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