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姑姑回答道:“娘娘,这些事就留给皇上去操心吧。奴婢现在就去给您端药去。”说着,她站了起来,就出门去端药了。
太后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涌上一层说不出的味道。三十多年了,自己进宫三十多您了,经历了风风雨雨,到老了,身边只剩下一个邓姑姑。这样的一生,何其的苍凉。
过往的一幕一幕还在自己的脑海里闪过。那些如花一样的容颜,和着自己的豆蔻年华,就这样消失在了岁月之中。
想着想着,她伸出了手,轻轻触碰到了自己的眼角,却是干干的,没有一滴泪。
亦瑶走到了后面远昊所在的房间,见他一个人面对着多宝格发呆。
亦瑶轻轻地走过去,微微弯了点身子,抚摸着他的头,问道:“你在看什么啊?”
远昊听到了亦瑶的声音,一下子就扑进了她的怀里,抱着她的腿,闷闷地道:“青姨!”
看到远昊这样,亦瑶直觉是出了什么事情。她牵着远昊走到了一旁的椅子旁。她先坐了下来,拉着远昊挨着自己,问:“怎么了,可不可以告诉青姨,刚才你在看什么。”
远昊撅着嘴,脸上带着一些不高兴的表情。他抬头看了看亦瑶,嘴巴再一瘪,哭着说:“青姨,你是不是不要远昊了。”
亦瑶听了这话,心里一酸,这些日子,她的确是忽视了远昊。她伸出手去抚摸着远昊的脸蛋,有些愧疚地说道:“远昊,青姨怎么会不要你呢?”
远昊仰起了头,脸上还是有些不高兴地说:“青姨,他们都说,你以后要当什么娘娘,然后你肚子里的弟弟也不会和我玩了。”
亦瑶知道肯定是有人故意在远昊的面前说的。只是,从一个孩子下手,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亦瑶又是心疼又是难过,把远昊拉到了自己的怀里,轻轻地道:“不管远昊在哪里,青姨在哪里,青姨永远都会喜欢远昊的。我们拉勾勾,好不好?”说着,她伸出了小手指头。
远昊看着她,郑重地点一下头,伸出了手,煞有介事地跟亦瑶拉了勾勾。拉了勾勾,他脸上的表情也开心了许多,用手摸了摸亦瑶的肚子,感觉到里面孩子的动作,他连忙收回了手,又惊讶又好奇地道:“弟弟在动诶。”
以前远昊都是叫妹妹的,这次叫了弟弟。亦瑶微眯了眼,皇后,你的手段,会不会太过于,卑鄙了!
亦瑶刚抬起了头,就对上了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皇上的眸子。亦瑶心中一颤,哄着远昊说了几句话,就让奶娘带他去睡了。
皇上也并没有进来,只是笑了一笑,对着亦瑶伸出了手。
亦瑶看着那只手,心里涌上了一种难以言状的感觉。她走上前去,郑重地把手交到了他的手里。
他牵着她,绕开了众人,然后往着她的房里走去。
一关上门,他立刻从她的身后抱住了她,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眼底终于露出了一丝疲惫,声音也有些干:“青儿。”
她握住了他的手,把身子靠在了他的怀里,轻声道:“前方的事,很棘手吗?”
皇上的声音充满了疲惫:“恩。林二公子也算是个有经验的将领了,竟然都久攻不下。”
亦瑶听着他的声音,不知道为何,一句话就脱口而出:“何不让傅家的人去。”她话刚说完,就感觉到他环抱着自己的手瞬间紧了些,接着自己的肩膀一松,他的头已经抬了起来。
她刚想回头,身子却被一个力托了起来。她连忙回过头去看,他横抱起了她,走了几步,将她放在了榻上。
亦瑶被放下下后,忙坐直了身子。皇上却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把头靠在她的肩上,闭着眼说:“见了她们,累不累。”
“怎么会累呢?好久不见了呢。”亦瑶只是答了一句官话。
皇上却耍赖一样地在她的身上蹭来蹭去,沙哑着声音道:“想我没有?”
亦瑶的脸有些红,忙推了一下他,言不由衷地道:“才不想。”
“好狠心的女人。”他的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然后压低了声音,“我可是想你了。想你这里的好吃的了。”
本来尴尬的气氛,被他这么一句话一打岔,亦瑶立刻绷不住了,喷笑了出来。她的肩膀不断地抖动,强忍着笑说道:“原来是这样。清如!”
清如在门外答应了。
亦瑶回头看了看皇上一眼,然后高声道:“你去收拾一桌菜出来。少一点儿不要紧,要快一点儿。”
“是,奴婢知道了。”清如答应着就下去了。
皇上细细地抚摩着她的手掌,说道:“你笑吧。难道你就没有饿的时候。我今天中午可是都没怎么吃饭,就忙着和他们讨论边疆的事了。”
亦瑶抽出了自己的手,转过身去,用手指一遍一遍地描摩他的眉眼,轻声道:“你上次就是劳累过度了,身子还没好完,不要太逞能。”
“逞能?你可越来越敢讲了。一点也不给我留面子啊。”皇上作势长叹了一口气,“诶,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短,谁让我今天还要靠你吃饭呢?”
“呸。没个正经。”亦瑶笑着推了一下他,然后正色道,“今日皇后故意挑起话头,想让我住到坤时宫去。”
皇上却根本就不意外一样地笑了笑,然后懒洋洋地靠在了那枕上,手里握着亦瑶的青丝,一下一下地把玩着,说道:“我知道,因为是我给她透的风。”
亦瑶有些惊讶地看向了皇上。皇上也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亦瑶被他的目光看地脸都红了起来,忍不住抡起了粉拳朝着他轻打着:“你的意思是,要我搬去坤时宫?”
皇上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做了个说下去的神色。
亦瑶却故意表情严肃地看着她,说道:“不管你怎么想的,我就是不去。”
“为什么,最危险的地方不是最安全的地方吗?”如果她要对亦瑶做什么,不会傻到在自己的宫里做这件事情的。皇上的话音里带着疑问。
亦瑶伏在枕上,脸挨着那枕上,轻声说:“不为什么,我的孩子,不想被别人当做棋子。更何况,那还是个龙潭虎穴。”
皇上的手将她的头发细细地梳着,说着:“龙潭虎穴,有这么严重?”
亦瑶猛地转过头来,很认真地对皇上道:“我不会让我的孩子,受一点伤害。哪怕是可能,我也不允许。上次那种错误,我不会再犯。如果可以不以身作饵,我为什么要去冒这个险呢?”
皇上的目光看着她,瞳仁里充满了深邃。
亦瑶说完了这番话心里也在打鼓。她不知道,自己这么严词要反抗他的命令,他会是怎么样的想法。
皇上的表情却柔和了许多,眼里闪烁着满意的光芒:“这才像是我的青儿,总是这么的,憋地人说不出话来。”
亦瑶最怕这个,不住地笑着,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好了啦,我认输!”
“主子,饭准备好了,是要摆在哪里?”外面清如的声音适时地救了亦瑶。
皇上这才松开了亦瑶。亦瑶起身,先是扯了下衣裳,再用手拢了下头发,瞪了皇上一眼,对着清如道:“就摆进来吧。”
这一顿饭,又是吃地其乐融融。皇上吃过以后,并没有在亦瑶这里歇下,而是起身去了碧**。今天他翻了淑妃的牌子。
按理来说,已经有身孕的妃嫔是不能承宠的,可是自从当时凌昭容有孕后皇上还召她伺寝后,这一条规矩,就这么被打破了。因此,大家看到皇上几乎的时间都在淑妃那里,也是羡慕嫉妒着。
最后,皇上颁布了一道圣旨,亦瑶迁到翠裳宫,由如昭媛去照顾。
亦瑶的细软由清如和几个分管首饰衣裳的宫女给先行运到了翠裳宫,而别的那些东西,都由先得到了消息的如昭媛带着姜婕妤收拾好了。
当一乘软轿驮着亦瑶到了翠裳宫的偏殿的时候,亦瑶走了下来,看到装潢一新的房间,快步上前去给如昭媛行礼:“有劳如姐姐和姜姐姐了。臣妾给昭媛娘娘请安,给婕妤主子请安。”
如昭媛在她的膝刚屈下去的时候就伸手拉住了她,笑着道:“妹妹说的哪里话,这本是我应该做的。更何况这是皇上的旨意,妹妹身子要紧。”
亦瑶笑着答应了,又对站在如昭媛身后的姜婕妤说了几句话。等到客套完了,如昭媛就带着亦瑶往里面走去了。
她一一为亦瑶介绍着各房间的用处,最后,在亦瑶卧房里停下了,让亦瑶坐下后说道:“这是我揣测妹妹的喜好来收拾的,也不知道妹妹喜欢不。”
亦瑶忙道:“喜欢,怎么不喜欢。姐姐想的周到极了。”
如昭媛笑了一下,然后对着旁边自己的贴身宫女桂香说道:“你就留在这里,如果梅妹妹有什么吩咐,你就好开了库房去拿。”
桂香点了头。如昭媛吩咐了亦瑶好生歇着,就带着姜婕妤出去了。
亦瑶看着人开箱子收柜子,让清如端了一个绣墩儿给了桂香,笑道:“她们收拾东西还得一阵呢,你坐下吧。我想着什么缺的就告诉你。”
结果一直等到了东西收拾完了,亦瑶才对桂香要了一架炕屏,一架桌屏和一个水墨字画的帐子。
等到桂香将那些东西都给送来了以后,清如塞给了桂香一个荷包,里面装的是一两的金倮子。桂香一拿到那荷包,就愣了一下,然后对着亦瑶恭敬地行了个礼才往回走去。
清如指挥着人将那架桌屏和炕屏给摆放好,回头要去换那帐子,亦瑶指住了她的动作,道:“就挂这顶帐子吧,不用麻烦了。”
“那这顶帐子怎么办呢?”清如左右看了看,想了一想,问道。
亦瑶笑着道:“先折好放在箱子里吧。隔几天再换。”这屋子里本来什么都不缺的,亦瑶不好拂了如昭媛的面子,想了半天只得要了这两样。
忙完这些,桂香又折了回来,笑着对亦瑶道:“昭媛娘娘让奴婢来请美人主子,已经备下了一桌晚膳,梅主子,不知您……”
“多谢姐姐了。我换一身衣裳,马上就去。”亦瑶忙笑着回答着。
亦瑶走到了吃饭的花厅,如昭媛和姜婕妤已经坐在了桌旁候着她了。看到她来,两人都站了起来。亦瑶受宠若惊地给她们问了安,才坐下来吃着。
这往后的几日,亦瑶过的十分舒心。如昭媛和姜婕妤每天来看她几次,嘘寒问暖着,送来的东西都是上好的。亦瑶自认如果是自己来做这些事情,肯定没有如昭媛做得好。
这日,如昭媛两人来看了亦瑶以后,就离开了。清如给亦瑶端来了一碗炖的糖水,亦瑶吃着,眼角瞄到了外面的一个人影儿,居然是折返回来的姜婕妤。
亦瑶放下了手里的碗,笑着站了起来道:“姜姐姐可是忘了什么东西。”
姜婕妤的表情有些牵强地笑了一笑,然后道:“是啊,我把绢子忘在这里了,想起来就回来找了。”
亦瑶忙让她坐下,姜婕妤坐了下来,却没有开口。
看到姜婕妤的样子,亦瑶知道她有话要讲,就将清如她们给支了出去。
姜婕妤这才抬起了头,看着亦瑶,脸上的表情有些勉强,说着:“妹妹,你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临盆了吧。”
“是的。”亦瑶知道她是一个很敏感的人,也不敢多说。
姜婕妤的笑有些飘忽,说道:“说起来妹妹还是有福的,能够有个孩子。皇上还特意让太后娘娘照顾你,这可是哪个妃嫔也没有过的荣耀。”
亦瑶听了这句话,心里微微有些不悦,轻声道:“承蒙太后娘娘和皇上的错爱,妹妹能够在慈安宫居住一阵子,真是让妹妹受宠若惊。如今到了翠裳宫,有如姐姐和姜姐姐的照顾,心里很有些惶恐。”
姜婕妤的笑慢慢地收敛了,她沉静地看着亦瑶道:“姐姐真是羡慕妹妹,这个孩子,姐姐一定要平安地生下来。当初我们一齐在珞华宫里住的八个人,如今,就你和容充媛两个人最得皇宠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因着自己和双溶两人均有了孕,因而就能够得到皇上的青眼。亦瑶不想与她在子嗣的问题上争论,可是姜婕妤却时不时地将话题引到那上面来。这样的对话,让亦瑶觉得很累。最开始亦瑶还在意姜婕妤心里会有些不高兴,但是后来,亦瑶也有些郁闷了,说话间带了些不客气。
姜婕妤自然是注意到了亦瑶的态度变化。她话锋一转,说道:“姐姐可还记得我们一起入宫的时候,被拖出去的那个女子。”
巴巴地提起那个女子干什么?亦瑶有些疑惑地看着姜婕妤,轻声道:“不记得了。”
姜婕妤的表情有些怔忪,仿佛沉浸在了回忆里,缓缓地说道:“你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