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亦瑶笑道:“妹妹说的不差,正是蒙顶茶。”
芷萱朝冷亦瑶看了又看,嘴里忽然冒出一句:“姐姐不仅是位秀外慧中的美人,而且又精通茶艺,如若被皇上收在身边,势头定会压过纪贵妃。”
冷亦瑶笑道:“亦瑶出身低微、容颜鄙陋,又怎能跟纪贵妃相提并论?”
送走芷萱,冷云裳问亦瑶:“姐姐,你相不相信芷萱说的话?”
冷亦瑶冷冷道:“这个世上哪里有鬼怪?编造出来还不都是人骗人?”她转而又道:“可不知芷萱编造出这鬼故事来到底是何用意?”
正百思不得其解,忽听得有“咣咣”的敲门声一阵紧似一阵。
冷云裳叫道:“鬼又来了!”
冷亦瑶蹑手蹑脚来到门口,猛地一下拉开房门,但见蓝幽幽的月光下,有一支翠竹横扫在窗前,绿的竹眼、婆娑的枝叶,有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
这一夜,姐妹二人各有心事,直到天微微亮才实在撑不住睡下了。
傍晚回来时就已经狂风大作,到了半夜居然阴云密布,看似一场大雨就要顷刻而至。
恍恍惚惚中亦瑶来到了一个黑漆大门口,听到里面有一个声音在叫自己:“亦瑶,来――”
奇怪,这声音竟是从来没有听过!难道自己竟然在大氏国也会有熟人?
亦瑶迟疑地将手朝斑驳的黑漆木门推去,只听得“吱呀呀――”喑哑的声音传来,在寂静的黑夜中听起来分外糁人,亦瑶禁不住将身子朝后缩了一缩,这才放眼四处望去。
没有灯光,但见微弱的月光从高高的小窗上斜射进来,照得屋子一角泛起朦胧的幽白。在那里,窗子下,站着一个白色的“幽灵”。
亦瑶状着胆子问道:“我冷亦瑶可是死过一回的,什么都不怕!你到底是谁?竟在这里装神弄鬼!”
那女子发出一连串笑声,那声音开始是低低的,而后就越来越细,仿若岸边听到的流泉,竟有一种美不自胜的幽然。就在亦瑶疑惑间,听那女子自语道:“我是谁?我是鬼啊!这个宫里又有谁不说我是鬼?”
亦瑶并不作声,却在暗暗观察,但见那鬼披了一头长发,露出了半边脸,但因是逆光,又站在阴影里,竟然看不清本来面目,亦瑶问道:“鬼大姐,亦瑶与你素不相识,不知今日叫我来有何事?”
那女鬼忽然收住了笑声,对亦瑶道:“你为何要进宫?你难道不知道‘一入宫禁深似海’这句话吗?”
亦瑶凝眉沉声道:“为了一个终极的目的,冷亦瑶甘愿投入到这个漩涡中去!”
女鬼点头道:“好!我欣赏你这种性格。但是也要奉劝你一句话:在这个深宫里――没有绝对的朋友,也没有绝对的敌人!你选择了入宫,就必须为自己的选择付出沉重的代价,当然也许――你会出人头地成为人中之凤,但也许――会像某些人一样身首异处,或者――虽然活着却不得不像死人一样选择黑暗的角落,永远与世隔绝。”
亦瑶道:“那么你是属于第几种人呢?”
女鬼道:“我是鬼。”
亦瑶忽而笑了:“我不相信。”
女鬼道:“总而言之你记住我的话就是,以后你遇事要小心些,宫里那些看起来仁慈善良的人也许就是杀人于无形的吸血鬼!而我虽丑陋却要比他们高尚得多。”
冷亦瑶疑惑道:“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话?亦瑶并不认识你。”
女鬼道:“因为我已看到你身后的危险,并不想要你也变成和我一样的鬼!而且有机会我总是要提醒所有和我一样就要落入火海的姐妹,但是没有一个人会相信我说的话。
就在女鬼说话间隙,忽然有一阵微风吹过,她浑身打了一个寒战,就这一瞬,亦瑶在墙壁上看到了她摇曳的背影。
哦,她有影子!那么说根本就不是鬼!
亦瑶心里一动,嘴角暗暗露出一丝笑意,趁着那鬼不注意,朝她悄悄移过去……
忽然,只听得一声巨响,天空被一道蓝色的闪电划破,随着这惊天动地的巨响,狂风瞬间即至,亦瑶就见那瞬间的闪电照亮了半个小房,,幽幽的光线下,那个女鬼披着的长发下露出了半张脸!
那脸在闪电中泛着微微的白,有一道可怕的疤痕纵贯了半张的脸,以至于她倒像是一直在笑――狰狞地笑,可怕之至!
“啊……”亦瑶顾不得许多,推开房门朝外就跑,却不料被脚下一个东西绊住了,就仰面倒了下去……
那女鬼似乎是吃了一惊,说了一句:“你不要害怕!我是人,不是鬼!”
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昨日里那恐怖的一幕如在眼前,亦瑶一时里竟搞不清自己是做的梦还是真的遇到了那个女鬼。
亦瑶顾不上用膳,慌忙洗漱完毕就来见徐承曦。
徐承曦端坐在高高的大殿上,见到亦瑶,眼睛顿时睁大了,一张本来冷漠的脸升起了一丝怪异的表情。
亦瑶心中暗想:见到了美女也不必如此惊讶。
但见徐承曦嘴角露出一丝颇具玩味的微笑,道:“好啊,我们大小姐姗姗来迟却是因为花费了时间在衣妆上!但是大冷最高贵的打扮却似乎在我们大氏并不行得通。”说着微微侧头对芷萱道:“把镜子拿去给她看看自己模样。”
亦瑶接过菱花镜,但见镜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眼睛红肿的女人,当她意识到这就是自己时,吃了一惊。
“亦瑶,你可知罪?”徐承曦面容平静,语气竟也十分平和。
“亦瑶初来乍到,想必还不懂得宫里的许多规矩,要怪就怪芷萱没有好好尽到自己责任向姐姐详细告知,殿下要处罚亦瑶姐姐,就请将芷萱一并治罪了吧!”说着,芷萱“噗通”一声朝徐承曦跪下。
“芷萱,你起来!”徐承曦欲去拉芷萱,却被她躲开了。
“殿下要是执意要处罚亦瑶姐姐,芷萱就一直跪在这里。”芷萱嘟了嘴道。
“你竟然敢威胁本王。”徐承曦说着,面上忽而又笑了:“好了,好了,本王也没有说要怎么处罚那丫头,只要她将来迟原因告知本王,本王若是听她讲的还算有道理,就立即赦免了她。但假使她骗了本王,哼哼……”他没有说下去,但冷冰冰的面孔使得亦瑶看了心中冷飕飕刀刮似的痛。
“亦瑶昨晚遇到鬼了。”冷亦瑶直接道:“我半夜起床听得竹林处有动静,就好奇地过去看,谁知竟然见到了鬼……”
“哦?”
徐承曦饶有趣味地望着冷亦瑶,这使得冷亦瑶心中十分恼火,就一五一十将昨晚看到情景一一将给徐承曦听。
徐承曦听着听着,本来笑吟吟的脸色陡然起了变化。
“亦瑶昨晚遇到鬼了。”冷亦瑶直接道:“我半夜起床听得竹林处有动静,就好奇地过去看,谁知竟然见到了鬼……”
“哦?”
徐承曦饶有趣味地望着冷亦瑶,这使得冷亦瑶心中十分恼火,就一五一十将昨晚看到情景一一将给徐承曦听。
徐承曦听着听着,本来笑吟吟的脸色陡然起了变化。
“什么?你竟然进了那扇黑漆大门?”徐承曦回头问芷萱:“那把钥匙在哪里?”
芷萱道:“一直在芷萱身上带着。”
徐承曦皱了眉头,道:“你们随本王一起来。”
这一行三人默默无语来到竹林里,冷亦瑶发现徐承曦一向镇定自若的面容微微泛红,一向翩若惊龙的步伐竟然也有些乱了。
“就是这扇门吗?”徐承曦冷冷道。
“就是它!”看到了那扇大门,冷亦瑶忽然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禁不住惊叫了起来。
徐承曦的额头沁出了冷汗,他迫不及待地将钥匙插进了锁孔,一向沉稳的双手竟也有些微的颤抖。随着钥匙在陈旧的古锁里转动的声音,大门“吱呀呀”应声而开。
瑰丽的初阳的色彩弥漫了整个小屋,室内一切都清晰地呈现在冷亦瑶面前。
这是一个贵族少女的闺房,布置得分外雅致,以至于使人走入其中就会感到有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在室内款款而过,而她的身上则蕴蓄了满室的花香。
随着冷亦瑶视线的缓缓流转,室内侧面悬挂的一幅画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是一幅贵族女子画像。看她年龄也不过十八、九岁,有着白玉一般的皮肤,花朵一样的笑容,还有乌玉一般的黑发和玫瑰花瓣一样的红唇。画像极为传神。
“你看到的就是她吗?”徐承曦猛地回过头冷冷地望着冷亦瑶,听那声音竟也是十分紧张。
“不!我见到的是一个面容十分丑陋的怪物。”冷亦瑶道。
“怪物?”徐承曦叫道,听那声音竟是发怒了:“你怎么用‘怪物’这个词来指她?你知不知道她在承曦心中永远是最美好的!”
芷萱偷偷扯了一下亦瑶的衣袖,低低道:“你是不是看错了?”
冷亦瑶对徐承曦一字一句道:“是怪物!亦瑶不能因为你是王爷就要违心地说谎!”
徐承曦似乎是吃了一惊,禁不住将冷亦瑶上下打量。
芷萱吓坏了,叫了一声:“殿下……”
徐承曦对冷亦瑶徐徐道:“你本来就不是一名普通的女子,理应知道这宫里不该进的地方就不要进,不该知道的就不要多问,可是你还是很好奇……”
冷亦瑶正要辩驳,却见徐承曦转过身来冲她们摆了摆手,对她道:“本王这几日安排你去学习一些宫廷礼仪以及美颜修饰、茶艺之道,你用过膳之后就尽快到武成殿来。”说着就让芷萱锁上门一个人径自走了。
他竟然猜到了自己没有用过膳,看来此人倒不是只知行军打仗的莽夫。
细心的冷亦瑶刚才在画幅上看到了“凤弦”两个字,心想这大概就是那名贵族少女的闺名了。看情景凤弦和徐承曦关系非同一般,但是徐承曦今年才刚十七岁,而那画像纸色已经微微泛黄,至少已经存在了十年之久,那么他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一团迷!
“殿下――”芷萱携了冷亦瑶的手追了上去。
听到这一声叫,徐承曦站住了,他缓缓回过了头,一向淡定冷漠的眼睛竟然蒙上了一丝柔情。
“我娘亲手熬的那碗羹已经炖好,请您快去趁热喝了吧。”芷萱走上前去扯了徐承曦的手摇了起来,那脸上的娇羞之态和徐承曦脸上的微笑相互呼应,竟和他好似兄妹甚或是……情人,这令冷亦瑶看了心里感到怪怪的。
承曦笑道:“这些年多亏了凤姨悉心照料,不然一到春季旧病复发,还真令承曦感到分外痛楚。”
“殿下……”芷萱笑道。
“不要叫我殿下!承曦听了这称呼感到心里不舒服。”承曦望了一眼冷亦瑶,对芷萱低低笑道:“这里又没有外人,见了我只需叫‘哥哥’。”
“承曦哥哥。”芷萱甜甜地笑着,一边将步子放慢下来等亦瑶赶上来,一面又冲着承曦急急行走的背影偷偷发笑,她对亦瑶道:“我娘对承曦哥哥可好了,每日嘘寒问暖,一到春季就要忙着准备来年医治承曦哥哥旧病的药材。”
冷亦瑶疑惑道:“病?”
芷萱道:“是啊!殿下患有重病。有时候我就怀疑承曦哥哥是不是娘亲生的,娘待他倒比我还好!你可知道为了给殿下熬这一碗药膳要花费多少心血和精力?我自从八岁进宫,就陪着娘一年四季采药配药,这一路走来的艰辛怎能用言语来形容?一到春季,就要满院子满京城满郊外地搜集初春绽开的第一朵牡丹下面的老根;到了冷季,又要忍受水虫叮咬跳到烂泥里去采摘清晨第一朵白莲的清蕊;到了秋季还要每日到一种极为珍贵的的药草上采摘凌霜的嫩尖和初秋露水;到了冬天,呵呵,收集初冬的第一场雪是我和母亲最重要的事情!”
亦瑶插嘴道:“这么麻烦啊!”
芷萱笑道:“还有呢!采过的药材要放在避风干燥地晾干,期间不断翻晒,等到干透了透出了鲜艳的纹理,就可以用来配置药粉了。娘通常要将药粉碾成极细极细的粉末,晒干,烧成灰细细筛过,然后搅匀,团和如鸡蛋大小,中午时分晒到极干,用黄土泥作小炉,四面开口,将药丸放在中间,四面放好木炭,先猛火烧半个时辰,再微火烧之,时间大约与烧药粉时间相同,待药的颜色呈白色,而且细腻柔和,冷却后取出放在白色瓷器中,用玉槌或者玉槌研细,不断地过筛,再研,再筛,直到成为极细的白腻粉末,最后置入瓷瓶中埋入地下,待到来年三四月份时,兑入前一年初冬第一场雪的雪水和初秋第一场的露水――而那雪水和露水都是采集后就消毒密封严密保存的,而后加入药羹细细熬成。熬的时候要加入一两薏米、三颗红枣、三片姜,开始的时候用中火炖,待炖至色泽金黄一般,有一股馥郁的清香绕梁不断,那就是已经完成了七分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