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晨光照在床头,赵南姜缓缓睁开了眼睛。
晨光中,她看到裴映舟半靠在沙发上,身上搭着一件白大褂,睡梦中他眉头紧锁,双眼紧闭,高挺的鼻梁,柔软的嘴唇,皮肤细腻白皙。睡着的时候倒是显得温和一些,睁眼时整个人冷漠疏离。
满室晨曦,赵南姜就这样侧着身子看他,人与人真的太奇怪,自己与他并没有太多的相处机会,同他在一起却无比心安。或许是第一次向他求助时,他没有拒绝,而且尽心尽力,尔后对待恩恩也是言出必行。她人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绑架了恩恩,她以为这一辈子都逃不出罪恶的禁锢,而他,如那高坐供台的神佛,轻轻扫去她肩头的尘埃如扫去她满身的罪恶一般。
他恕她无罪!甚至以己身正道!
当她得知他为了营救恩恩时以自己为饵时,她震惊又心疼,那时,她就下了决定,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不会丢下他。
裴映舟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眼眸深邃,即便刚刚清醒,眼里也无丝毫混沌,他的目光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进了赵南姜的眼里。
她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偷看别人,被别人抓了一个正着,避无可避,赵南姜露出一丝微笑:“裴医生,早!”
“早!”
裴映舟声音有些沙哑,如低沉的大提琴一般挠得赵南姜心痒痒,她裹着被子坐了起来:“我待会要去找希伯来!”
“嗯?”裴映舟坐起身,拿起手上的白大褂:“我先去换身衣服,待会陪你一起去。”
“不用!”赵南姜看向头顶的摄像头,嘴角一抹笑意:“我是去以理服人的,绝对不动粗。”
两个人一直说着中文,希伯来想要解读就解读吧。
裴映舟思考了一下才点头,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放弃抵抗了,他已经用尽所有的力气在压制自己的情感,可是,他怕到了希伯来跟前就功亏一篑了,他要忍耐,至少要等到她的身体状况好了一些再想办法离开。
赵南姜在护士的帮助下洗漱之后换了一件暗紫色的连衣裙,更衬得她发如墨,肤如雪。
今日的风停了,气温渐渐升了上来。
赵南姜出门的时候,亚伯立刻挡在门口:“赵小姐,您要去哪里?”
昨天在海边的咖啡馆出了那样的事情,警卫们更是防守严密,不敢让她有任何的闪失。
“我要去见希伯来,你带路吧。”赵南姜身姿挺拔,脸上恢复了一些气色。
亚伯赶紧拨了拨耳机,半晌,看着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希伯来大人请您过去。”
希伯来是不屑于见赵南姜的,但是如今一个赵南姜可以牵制两个男人,只要捏住了她,就捏住了两个男人的命脉,就算裴映舟努力的克制,他依旧能看明白他对她的不同,昨晚竟然还亲自下厨。男人,只不过是死鸭子嘴硬罢了。
他现在有足够的耐心等待裴映舟沦陷,到时候,何愁他不小心谨慎地给自己做手术?更不要说从叶里傅手中接手那三个军火研究基地了,只要卡佩家族接手一个,就能再保家族百年兴盛。
当看到赵南姜一身暗紫色的连衣裙走进来时,希伯来这才第一次用正眼打量她,身材修长挺拔,皮肤洁白无瑕,宛如婴儿一般,双眼明亮且疏离,短发认真打理过,露出光洁的额头,明朗且张扬。
即使希伯来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确当得起叶里傅的青睐,她的容貌不似白人的粗旷,是亚洲人的精巧,犹如一件上好的艺术品一般。
赵南姜不愿意和他寒暄,开门见山:“希伯来大人,我想知道之前梅姐送上岛的那些孩子在哪里?”
昨天咖啡馆里发生的冲突,前因后果希伯来都知晓了,没想到赵南姜今天就直接登门了,他倒是不怕她,甚至略带挑衅地看着她:“死的死,伤的伤,特别是梅伊和梅敏,死的时候身上一块完整的皮肤都没有了,我向她们确定你的身份,她们不愿意说,最后直接被扔进了粉碎机,打出来的碎肉直接喂了农场的鸡鸭。”
赵南姜紧抿着双唇,听着希伯来说的细节,感觉浑身的血液似乎一瞬间就被冰冻了一般,可是,看着他眼底的得意,她渐渐地扬起了一丝笑容,而且那笑容越来越明媚:“哦?原来都死了啊,那就算了。”
赵南姜转身就想走,希伯来却叫住了她:“赵小姐,如果你能拿下裴医生,我可以放过那些还活着的孩子,虽然她们都受了伤,但是只要养一养,还能活的。”
赵南姜面带微笑地看向他:“叶里傅10号登岛,你们既然要和他做交易,难道还能不放我走吗?到时候你又怎么拿我来要挟裴医生?”
希伯来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只要叶里傅登上了天堂岛,他就再也离开不了了,他们会派人接手军火研究基地,甚至,抢夺杜邦家族的市场份额,没有了叶里傅和军火研究基地的杜邦家族只能苟延残喘。
这次抓住了赵南姜,以她为要挟,没想到叶里傅真的就上钩了,简直是意外之喜。
“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答应你的事情我自然也会做到。”希伯来淡漠地看着她。
“可以。”赵南姜毫不犹豫地答应:“那从现在开始,你就开始医治那些孩子,而且我要见到她们。”
“可以。”与自己的健康相比,那些残破的孩子简直不值一提,希伯来答应得非常痛快。
赵南姜忍着心痛出了办公室,感觉自己每走一步都踩在针尖上,梅伊和梅敏都已经死了,可是都是那么美好的孩子,怒气直冲头顶,鼻子发酸。
刚走到门口,看到门口站着的人,赵南姜瞬间觉得脑子宕机了:“莱昂,你怎么在这里?”
赵南姜往他身后瞧了瞧,他不是带着啾咪离开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莱昂是来请求希伯来让自己见一见啾咪的,没想到刚到门口就见到了赵南姜,而且她的表情似乎很不好,手上还缠着绷带。
面对赵南姜的问话,莱昂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看了看四周的警卫,又怕她担心,只能说道:“我们本来已经走了,希伯来大人拦截了我们的飞机。”
“啾咪呢。”赵南姜已经顾不得其他了,她脸色惨白,一瞬间如坠入冰窟一般,明明她以为啾咪已经脱离了危险,没想到又身陷囹圄,而且是被希伯来截停的,那么有极大的可能是他发现了啾咪的身份。
莱昂难过地垂下了头:“希伯来大人单独让人看守它。”
轰!赵南姜觉得自己的脑袋突然炸掉了似的,毫不犹豫地转身冲进办公室,声色俱厉地看着希伯来:“你把啾咪怎么了?”
希伯来没有想到啾咪也和赵南姜有关系:“怎么?一个试验品,与你何干?”
赵南姜咬紧后槽牙:“我说和我有关呢?”
“那不好意思了,你暂时没有和我讲条件的资格。”希伯来倨傲地看着她。
这时,所有的警卫都冲了进来,鉴于昨天赵南姜的行为,他们严阵以待,就怕她突然暴起伤人。
赵南姜动了动手指,一条红色的丝线从指尖钻了出来,她脸色阴沉地盯着那条红丝线,只要她想杀人,这些警卫真的就拦得住吗?但是不行,杀了希伯来,10号的庆功宴肯定就泡汤了,到时候那些背后的大人物又如何能得到报应呢。
这时莱昂上前劝赵南姜:“希伯来大人答应了暂时不会动啾咪,只是派人看守,等到10号庆功宴之后再决定啾咪的去路。”
10号!
那就是还有机会。
赵南姜默不作声,收回了红丝线,小不忍则乱大谋。
见她的情绪好了一些,莱昂也松了一口气,这才看向希伯来:“啾咪在囚禁状态下会自残,如果你不想它出事,还请允许我每天去看看它。”
啾咪如果真的自残至死,那大家的谋划转眼就会成空,如今希伯来还要利用赵南姜,也不愿意和她太僵,只能后退一小步,他点了点头:“行,你每天可以去看望它,但是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莱昂每天可以去探望啾咪,这样至少保证了它暂时是安全的,不会这么快被送去研究所。
赵南姜真的不能再多看希伯来一眼,多看一眼都想把他凌迟处死,转身出了办公室,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赵南姜。”莱昂的声音有些急切,如果不是他贸然带着啾咪登岛,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明明他是好心,想救她,却把事情搞得乱糟糟的:“你放心,我一定会看好啾咪的,每天都会去探望它。”
现在离10号还有5天,只要渡过这5天,等赵南姜把这些作恶之人全部杀掉了,不论是啾咪,还是那些孩子都安全了,而在此之前,她必要忍耐。
赵南姜当然知道莱昂的心意,却没有把气撒在他的身上,只是她的情绪有些不好:“谢谢,希望你多照顾些它。”
“你放心!”莱昂见她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有些担心:“你还好吗?”
或许是刚才怒气攻心,赵南姜感觉冷得发颤,身子摇摇晃晃的,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突然,一个温暖的怀抱包裹着自己,耳边是低沉且担忧的声音:“南南,你还好吗?”
赵南姜冷得上下牙齿打颤,在看到裴映舟的时候,她浑身都放松下来,身子却颤抖得越发厉害了:“裴医生,我好冷!”
裴映舟面色一变,拥着她往病房走去。
一旁的莱昂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一幕,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刚刚明明他可以先抱住她的,明明他离她更近,可是,他思虑得太多了,错失了良机,转身看着他们相拥离开的背影,他委屈又难过,为什么他什么都做不好,为什么遇到赵南姜,他就像个傻子一样,以前游戏花丛的洒脱完全不见了,他就像个愣头青一样,愚蠢且优柔。
裴映舟扶着赵南姜回了病房,直接把她塞到床上,把房间的暖气打开,叫了护士过来给她换衣服。
褪掉长裙,换了一套柔软的睡衣,房间的温度渐渐升了起来,裴映舟端着泡好的红枣糖水走了进来。
赵南姜被包成了粽子,身体总算没有发抖了,她靠在床头,裴映舟一勺一勺地给她喂红糖水:“你是例假来了,昨天晚上估计也受了寒,没事,喝点热的,屋子里暖和一点,你睡一觉就会好的。”
赵南姜没有想到例假来得这么突然,实在是太尴尬了,果然,换了衣服,喝了热水之后,手脚开始回暖,她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直到喂完了一杯红糖水,裴映舟扶她重新躺下,自己用玻璃瓶弄了一个暖水袋轻轻地放在她的肚子上:“这个时候要注意保暖,好好休息。”
温暖包裹着自己,赵南姜感觉自己四肢百骸都是舒服的,但是一想到啾咪现在正在被囚禁,她的心就像被人撕扯得疼。
“裴医生,我睡不着!”赵南姜吐出一口气,太憋屈了,真的太憋屈了。
裴映舟把沙发拖到床边:“睡不着我就陪你说说话。”
”嗯。“赵南姜转了个身,侧身看着他:“裴医生被关在岛上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当时裴映舟被希伯来抓住之后直接带到了天堂岛,与外界没有任何的联系,或许余生,他都只能待在这座岛上,他能想什么呢?
“南南!”裴映舟双眼含笑地看着她:“想一个叫作南南的姑娘。”
赵南姜想起当初以任教授的名义发的一张讣告,讣告上不能暴露她的名字,就留了南南二字,没想到他记在了心里。
不知道为何,赵南姜有些心酸得想流泪,如果自己这次不是主动被塞尔特他们绑架,她有可能这一辈子都无法与他再相见,他心甘情愿地放逐自己,她又如何忍心辜负他的真心。
去他的天堂岛,去他的希伯来,现在,她只想亲吻自己的爱人。
“裴医生,我可以亲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