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鸣安这个人已经彻底废了。
不只是邹鸿这么想,廉太守也皱起了眉头。
一个人在良心跟压力的双重折磨下真的会发疯。
路鸣安这个疯病却来的非常斯文,他只是嗤嗤笑着,一句话重复了百八十遍:“好了,这回瞒不住了,我也能松口气了!”
说了好久,博灵均耳朵都长茧了。
这人装疯还好,若是真疯,那问题就复杂了。
一个疯子不会给原县尉下命令,诡计多端地教他把海迷清的替死鬼派去送饭。
系统bug在他脑袋里多嘴:“这厮装疯——扒光了扔粪坑里!”
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损招?
邹都尉愤然道:“路鸣安,你们路家干的好事——想装疯脱罪——没那么容易!”
这个邹胖子……
博灵均跟大神交换了一下目光,脑中就炸裂一个声音:“我爸好帅,快多看两眼!”
当然没给她多看两眼的机会。
博灵均收回目光,盯着路鸣安琢磨良久。
申屠康上前查看,对路鸣安的五官上下其手,引得他一通哼哼。
检查完后,大神得出结论:“是歇斯底里症的典型表现!”
虽然不懂精神病学名词,但“歇斯底里”这个形容词还真跟此时的路鸣安不沾边儿。
其实他顶像高中课本里鲁迅先生笔下的孔乙己,半疯不癫,很有文化。
这个重复的频率又像祥林嫂,絮絮叨叨,时而好像很遗憾,时而又很欢喜。
整个人透出一种受害者气息,头发蓬乱,衣衫不整,像被变态拘禁了好久。
如此柔弱一个男人,竟然干出那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关键是,临了,他竟然疯了!
尼玛坑爹!
博灵均气不打一处来,瞬间被系统bug的建议影响了:“我看这厮是装疯,把他衣服脱了,丢进茅坑去!”
这话说的匪里匪气,手段相当无耻。
大神转了转眼珠,皱起了眉头。
大多数人都目瞪口呆,包括廉太守,只有邹都尉很快跟上趟子,高声指挥下属去执行命令。
本来是句气话,因为一时忘了自己尊贵的身份,所以脱口而出。
博灵均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执行下去,脸不由自主红了。
既然大神都确定路鸣安疯了,那么出于人道主义,真不该虐待一个智障人士。
眼看路鸣安的袍子被扯的一条一缕,博灵均急忙止损:“罢了,把他拖到一旁,捂住嘴——把那个县尉带来!”
原县尉被五花大绑,很不客气地拎上来——
一见旁边的上司路鸣安,他就迫不及待开口:“路大人,你为何要坑害小人——小人真不知道张岱的事啊!”
路鸣安看了他一眼,顿时爆发出歇斯底里症,一个激灵蹦起来就要冲上去……
幸好衙役有经验,手疾眼快把他压住了。
原县尉脸上闪过一丝犹疑。
博灵均道:“廉太守,你来审!”
被点名的廉太守脑子飞快转动起来……太子殿下为何要把路鸣安的嘴堵上?
再看原县尉的表情,他立马懂了。
“原忠,你有招无招?”
一上来就恶狠狠的,还是廉太守的第一次。
他以前审问,从来不屑于用邹鸿那套程序吓唬人。
不过今天情况特殊——有些人就是吃硬不吃软!
原县尉眼睛哗啦啦转起来,有些心虚。
廉太守又道:“路县令根本没有给你下令——你倒说说,是谁给你出的损招,让你谋害张岱,用他替换海迷清?”
原县尉嘴唇碰了碰,没回答。
他在县衙待久了,深知不说话的重要性。
不过,同时,他也深知刑罚的残忍。
廉太守顿了顿:“来人,上夹具……”
跳过打板子,直接上夹具?
原县尉当即委顿于地,有气无力道:“我招,我招——大人饶命……饶命啊……”
为防他瞎编乱造,廉太守让人把夹具拿上来,做出随时要动刑的姿态。
歇斯底里症路鸣安又挣扎起来,恶犬扑食一样冲他凶。
这个行为就像压垮骆驼脊梁的最后一根稻草——原县尉匍匐在地,呜呜大哭起来。
在场官员们看着昔日同僚被恫吓成这个熊样,都有些唇亡齿寒的凄凉。
直到此时,才领略了储君的残忍,还有廉大人的铁面无私。
没给他多少哭泣的时间,廉太守催道:“快说!”
原县尉爬起来,屁股坐在脚后跟儿上,受气小媳妇一般:“大人,小人也是迫于无奈……”
还没交代,首先给自己开脱,这人也是个孬种。
刚才的赖皮劲儿都没了,说到底就是个纸老虎。
廉太守冷着脸,判官一样:“少废话!”
原县尉连连点头:“小人的确不是受路大人……路鸣安指使……这个……这个……主意是武安县令柴大人提出来的,他说是得了江北大营那边的授意——还承诺只要成了,那边就举荐小人补滁州县令的缺……”
他怯生生扫了眼恶犬一般的路牵霖,低声道:“小人知道路大人肯定败了,贪图那个县令的位置……小人是受了柴大人的蛊惑……”
博灵均心里暗道:怪不得大齐亡了,一查揪出一串儿——除了廉太守,竟没有一个好东西!
那边原县尉又哭起来,委屈巴巴地说自己多么热爱事业,勤恳工作,却因为没有关系不得出头,只能想这种办法,大有被逼良为娼的无奈!
廉太守冷酷地问了几个问题,便叫人把他押下去了,实在太聒噪,令人不胜其烦。
他转向太子,等着下一步命令。
其实作为太守,要责问一个县令还是可以的。
只是武安县令与别个不同,因着闻名天下的乐坊生意,那个位置官小油水大,好多人挤破脑袋去抢。
经过盘根错节的关系网运动,柴荣才从诸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
他能得到这个肥缺,跟廉太守一点儿关系都不沾。
全靠自己在都城作廷评的老子。
廉太守来上任以前,就听同窗提醒过,要小心翼翼地对待柴荣,这人虽然就是个区区县令,却掌握着江州府与江北大营的连接命脉,直接决定了百姓们下一年的收入是充军还是留着自己吃。
当然,柴荣本人也很狡猾,在任三年,几乎没给他找过麻烦。
江北大营提的要求过分了,也全仰仗他从中斡旋。
只是,如今被供出来做这种事,不知该如何收场。
博灵均皱眉沉默,其实他正在跟脑海里的系统bug对话。
原着中对柴荣的描写不多,却非常震撼人心。
因为在千古一帝打到江州时,廉太守带着全江州城百姓开门投降了,十九县的县令没有一个反对,都陆陆续续归附过来,只有武安县令柴荣,凭着一身傲骨,带着残兵三千,乐伶三千,和县城内走不动的老弱病残,顽强抵抗了整整十五天……
到城破时,城中只剩下十个幸存者……通过他们的口,才知道这场死战打得多英勇……多残酷!
英雄气概,忠勇儿女——故事听起来令人热泪盈眶。
只是,这么一个硬骨头,怎么还干这种缺德事……
博灵均心情复杂!
道了句:“把武安县令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