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寒继续道:“也是武安县的气运转了——那一年先是来了吕方太爷,在东郡买房置地,要把家族的种子播撒在此……他老人家当了多年丞相,自然目光高远,首先就盯上了武安县,勾结当地官员,巧取豪夺了好多地皮……”
听到“巧取豪夺”这个贬义词,吕二公子哼了两声,表达不满。
穆寒狐狸眼一翻,他就不敢吭气了——果然是个软蛋。
小疯子虽然口口声声称吕方太爷为恩公,却也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只是好奇道:“先来了吕太爷,后来了什么人?”
穆寒噗嗤一笑,满口嘲讽语气:“当然是你祖师爷啊!”
小疯子“啊”了一声,似乎猜到了什么,脸先红了。
隔着车帘,车厢里外的两拨人都看不到对方表情,免去不少尴尬。
穆寒道:“你祖师爷带了一百多名西域女子来到中原,本来是奔着都城即墨去的,岂料那时在战火的影响下,都城百姓有些排外,所以,虽然那些西域美女天姿国色,又作风火辣,仍旧被挤兑的施展不开……”
小疯子撇着嘴,憋了一肚子火儿,却奇迹般地一言不发,认真聆听。
楚风一边驾车一边密切关注她的神色,生怕她受不了刺激,突然发疯……
车厢里的讲述还在继续:“你祖师爷没法儿,返回去又怕被前线战士砍死,只得一路往东走,落魄无比的来到东郡……他出西域时带着一百多号女子,挨到东境被抢的抢、卖的卖,只剩下五十多人,损失了一半不止。”
“他自知这趟买卖亏大发了,坐在路边叹气,正巧碰上吕方太爷的家丁去武安县收地,骑着高头大马,挥着马鞭,一路狂奔着,把周围百姓都打倒在地。”
“郡县的官兵就在边上看着,只顾着躲,问都不敢问一句——你祖师爷深以为奇,觉得这家人不简单,就安顿好五十多美女,运起轻功追上去看……到武安县城时,看见家丁做法,他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光天化日之下,在以律法严苛闻名的大齐国内,竟然有这么嚣张的人家,怎么能不佩服!”
“你祖师爷四处一打听,立马打听出吕方太爷的本事——他灵机一动,想出个挣钱的好办法,就花光身上所有积蓄,把那五十多西域美女规整一番,带着去求见吕方太爷……”
说到这儿,穆寒停了,嘿嘿笑了两声,挑衅般地瞅着吕二公子。
吕颂华对自己家的买卖并不了解——吕方太爷两个儿子,传下来的家业基本都在江州府跟凌源——他家只是旁支,所以龟缩在滁州县城,靠了吕氏本家的关系过日子罢了。
不过看父亲和母亲处理家里产业时,常有武安县那边的乐坊来交帐,而且他家人去逛乐坊,一应开销都是打了折扣的。所以听到这儿,已经猜出个大概,脸红的堪比猴屁股。
穆寒见状,满意地点点头,又掀开车帘扫了眼小疯子……小疯子回过头来,一脸云淡风轻地看着他,倒教他心生失落。
讲述起来不由得更加卖力:“吕方太爷本来是两眼朝天的,但是听说来了西域美人,就屈尊迂贵地见了一面……你祖师爷好口才,二话不说把他最得力的干将脱了,给吕方太爷热辣表演一番,令他大开眼界……西域女子毕竟与中原女子不同,饶是吕方太爷见多识广,也被稀罕的直流口水……啧啧啧……”
“他俩聊起来,越聊越投机,最后吕方太爷折服了,大手一挥,从武安县画出一块地方,盖了一座西域风格的双层乐坊,就叫你祖师爷领着人进去经营了……”
听到这儿,楚风的脸都热了,小疯子却一撇嘴,怒意全无:“穆寒,你是说,这武安县的繁华都是我祖师爷带起来的?”
穆寒不敢否认:“可以这么说吧——你祖师爷是第一个来武安县开乐坊的,也是第一个把西域美姬引到中原乐坊的,他还是第一个开了研修堂,全方面培训乐伶的……”
连着三个“第一”,把小疯子捧得脸上有光。
她不禁佩服道:“看看现在武安的繁华——不愧是我祖师爷的大手笔!”
这……
楚风惊的目瞪口呆,没想到小疯子竟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转念一想,他们师门从西域来的,思想行为上可能开放些,不讲究那些俗礼。
穆寒挪逾道:“鬼七,你说你祖师爷那么大的功劳,武安县这块肥肉,是不是也该叫你啃一口啊?”
小疯子翻了个白眼儿,直摇头;“算了,买卖姑娘的营生我不插手……祖师爷立下规矩,不能干逼良为娼的营生……”
顿了顿,她脸一红,又道:“我想,祖师爷那会儿一定不是逼良为娼,他找来的女子肯定都是愿意的……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后面人唯利是图,坏了他的规矩……”
穆寒夸张地道:“那可不是——你祖师爷当然是道德楷模、泽世明珠……”
小疯子赶紧岔开话题:“穆寒,你说我祖师爷后来回了西域,也真没少做善事……赤节国的都城现在还放着他的铜雕塑,来纪念他捐出银子,救国救民的壮举……”
穆寒又来了一句:“可不是!”
顿了顿,他又贱兮兮地补充道:“当年赤节国打仗打到山穷水尽,多亏了像你祖师爷一样的义士捐赠,才勉强撑起个朝廷……对了,你祖师爷当年被封了个什么官儿来着——大国柱?”
小疯子撇了撇嘴,不好意思接下去了。
经过这么一番讲述,她祖师爷的“丰功伟绩”已经基本浮出水面,无比真实且合情合理。
穆寒却还不放过嚼舌根的时机,继续絮叨:“也多亏了你祖师爷有先见之明,当年他被吕方太爷请出中原的时候,早就把武安县乐坊挣来的钱财转到凌源大墓里去了,回去后小日子过得相当滋润,还收了好多中原姑娘,准备在西域再做乐坊生意……只是当年西域诸国都被打怕了,抢穷了,对中原人满心仇恨,接纳不了温婉善良的中原女子……”
“鬼七,你说,要是换了现在,你祖师爷是不是又在西域挣腾开了……说不定卑陆就能再出个武安……”
小疯子抿紧嘴唇不说话,似乎正在消化刚才听到的内容。
穆寒没得到回答,不肯善罢甘休:“鬼七,不是我说你——看看你祖师爷,再瞅瞅你……你们师门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这话说的相当不好听,但是小疯子并没生气,她只是轻轻啐了一口,道:“穆骚狗,都是江湖中人,身不由己……你们师门又有多高贵,你祖师爷还不是靠贩卖奴隶发家,勉强混了个宗门出身,有什么好抖的?”
穆寒也不生气,嘿嘿一笑:“鬼七,你说的对极了——江湖中人,每一个汗孔都藏污纳垢,咱们谁也别糟蹋谁,跟着祖师爷学学礼数,见面点个头就好!”
小疯子冷哼一声,掀开车帘对着穆寒点了点头,用力叫了声:“穆大叔!”
穆寒一指楚风:“别乱叫,我可不敢当你长辈,是要折寿的呀——我折寿了没关系,这个宝贝疙瘩可要跟着殉葬,你忍心吗?”
小疯子哼了一声,摔下车帘,皱着眉头生起闷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