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不知道自己为何没把卑陆人的行踪禀报太子,不过看小疯子满心欢喜的样子,他觉得此事可以缓一缓。
回房后,还没等他开口,小疯子便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我带你出去走走!”
此时黎明时分,外面黑洞洞的。
楚风怕她又是犯病,不敢贸然答应。
小疯子扑哧一笑:“怎么,怕我把你卖了?”
“呃……”少年脸上一红,嗫嚅道:“此地不太平,我怕出事!”
“我们又不在此地走,而且有我护着你,你怕什么?”
女贼二话不说起身出门,在门口处,她回头问:“你来不来,不来我就走了!”
也不是她一时兴起,只是刚才看见穆寒,她就突然想起家在何方。
这段时间她记性不好,常常颠三倒四,还总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突然清醒。
一定是销魂香闻多了,影响头脑。
她早就告诫师父不要碰那个……好好当贼不好吗,为何要涉猎毒物?
师父自从着了一次道,又被解毒的神医敲了一笔竹杠后,就一头扎进药毒里面,成天一身怪味,神神叨叨!
希望不会给少年留下不好的印象。
至于少年这边——她打量了楚风一眼,颇为满意。
师父就想教她找个这样的,六个师兄平日里都是师父眼中的宝,到作为女婿候选人的时候,一个个就成了茅坑里的石头,看一眼都要吐。
师父偷偷告诫:“你看他们六个人模狗样,都不是好鸟,谁家姑娘嫁给他们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不出半年房里就得给你塞十个小妾,碰上狐狸精还会宠妾灭妻……找男人就找师父这样的,专一、深情,老实巴交,长得不好看没关系,反正你好看,生儿子像娘……”
她插嘴道:“万一生女儿像爹呢?”
师父白了她一眼:“有我在,能叫你生女儿吗——我这宫廷秘方多着呢,都给你留着,以后你日子过得去还罢,若是过不去,就凭这几个药方也吃的开。”
她感动得热泪盈眶,动情道:“师父,等你老了就去我家住,我给你养老送终!”
师父叹息,满心遗憾:“可惜,祖师爷有规矩,我死前要回灵岩石墓,不用养老送终!”
一想起灵岩石墓,师父就惆怅满腹:“那地方夏天热死,偏偏刮着一股邪风,太阳一落山,比苍蝇大的蚊子就漫天泛滥,出个门能被叮成猪头。冬天刮起白毛风,道路不通,只能储存大白菜……”
她虽然没跟师父回去过,但想想也可怕。
祖师爷不知道抽了哪股子邪风,非要在那种地方建墓。
怪不得师门人丁稀疏,估计是风水不好!
师父摸着她的脑袋,幸灾乐祸道:“你既已进了师门,只要不嫁人,就还是我门派弟子,死后也得回灵岩安葬!”
她想,就为这个,自己以后也得嫁人。
以前门派没有女弟子,所以她是勇开先河。
收她入门时,师父为她加上一笔:女弟子嫁人后自动脱离师门,不必回灵岩安葬。
这也算是特殊待遇了!
走神儿半天,少年已经换了件布衣,从容不迫地来到她身边。
她飞身上房,少年也跟着上房,她越过瓦裆,少年也跟着越过瓦裆。
女贼道:“我尽力跑了,你快些跟上!”
说完她足尖点地,几个腾跃飞出这幢宅院……
少年紧随其后,像一只小尾巴。
她只拿出五分本事,他却已有些力不从心。
没关系,她不嫌弃。
师门的轻功法门在江湖中数一数二,跟不上才正常!
楚风看出小疯子在照顾他。
每当经过难走的地方时,她就顿一顿脚步,以防他跑太快被绊倒。
走了不一会儿,两人攀着城楼上去……
十几米高的城墙,她眼睛一眨不眨就跳了下去,像堕落九天的女神。
楚风长吁一口气,他没试过,但他一抬脚,也跟了下去……
落地时他滚到了一双温暖的手臂里,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没有小疯子接着,他一定已经摔断了腿。
小疯子不以为意,道:“终于出来了,那座城简直像个活人棺材!咍!”
两人运起轻功在荒郊野岭狂奔,到天光大亮时,已经来到凌源城门口。
楚风累的气喘吁吁。
小疯子还好,就是灰头土脸的。
他们互相给对方拍打衣服上的土。
小疯子趁机在他肚子上摸了两把,把他摸成了大红脸。
她好奇道:“你肚子上有几块肌肉……我看师兄们都有六块,太子的朋友有八块,我怎么练也只有两块……”
闻言,楚风心中一阵不爽——她怎么看过那么多男人的肚皮,难道她是水性杨花的女人?
虽然没有这方面经验,但是那种图册他是看过的。
毕竟是男人,比女子早熟,而且能无师自通。
一些不堪画面涌上脑海,令他身体僵硬!
转念一想,她是个疯子,自己又不娶她,生什么闲气?
楚风缓了缓,羞赧道:“我也八块!”
小疯子满意地点点头:“当男人真好,在武学上哪方面都比女人优越一筹!”
楚风脸上又是一热,想告诉她:你已经很优越了,比我还强。
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让他当面承认武功不如一个姑娘,还是很难的!
两人进了城,小疯子轻车熟路地在街市上买东西。
一看:她买了三盒糕点,两包肉馅,一捆韭菜,一捆青菜,还称了一壶梨花白。
最后,她逛到犄角旮旯,找见一家粮铺,扛了一袋米一袋面。
这些东西全都拎在她手里,好像毫不费力。
楚风猜测她练过千斤坠,臂上力道惊人。
惭愧的是,自己没练过,娘亲说那是蛮力功夫,太伤身体。
他有心看看小疯子的耐力,也不帮忙,她也不生气。
仿佛一个姑娘家提这么重的东西就是本分。
走了半个时辰,楚风有点儿憋不住了。
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人,他打小就习惯于照顾妹妹和娘亲,实在不忍看着姑娘受苦。
他硬接下姑娘手中的米面,夹在臂下,把糕点和酒壶也抢过了来。
小疯子感激道:“你真好,我师兄们从来不帮我拎东西,他们说这是锻炼臂力……切,他们就是懒!”
楚风对她的诸位师兄又多了一分偏见!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浪荡子弟,又叫师妹看腹肌,又叫师妹拎东西。
他不禁问:“你师父呢,他对你好吗?”
小疯子脸上顿时金光闪烁:“我师父是这世上最疼我的男人!”
楚风心中又是不悦,想起刺客穆寒说的话,觉得这师父师兄都不是正经人。
他小心翼翼地问:“你师父他多大岁数了?”
“师父今年三十有三,正当壮年——不过他很年轻,看着只有二十多岁。自打我们搬到凌源,有好多媒婆上门给他说亲!”
楚风眉头一沉,问:“你师父还没成亲?”
小疯子撇了撇嘴:“成过一次,师父眼瞎,娶了个又丑又凶的母夜叉,过了一年就散了,我们才搬到凌源!”
楚风的大脑不由自主演绎出一场三角恋,看小疯子越来越像狐狸精!
在此之前,他对狐狸精的概念只停留在乐坊演绎的层次,这回真见识到了。
他不悦地抿紧嘴巴,不肯继续说话。
小疯子却浑然不觉,犹自絮叨着:“我师父就是人好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