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把她送进柴房,才想起枷锁落在外头。
这姑娘功夫了得,不锁住肯定还是跑。
他犹豫良久,脸红脖子粗:“我……”
“你没拿枷锁?”
女贼得意一笑。
柴房里还是冷,她很贪恋少年的热度。
楚风屈膝,先把她放下了。
她扶着他的胳膊,单脚跳了两下。
这才发觉她的左脚有些不对劲儿,脚腕附近明显泛黑,比右边粗了一整圈儿。
楚风扶着她坐下,蹲下查看她的脚。
女贼道:”你看,我脚脖子都脱臼了,怎么跑,要不你背着我去拿枷锁吧?
少年撇了撇嘴,显然没明白这是戏谑还是真话。
榆木疙瘩!
看来自己真是错怪他了,也许他身上的那些绳子不是想象中的用法。
女贼叹了口气:“那你把我绑了吧,猪头结子会打吗——越挣越紧!”
楚风“唉!”了一声,起身出门去拿枷锁。
在门口处,他回头瞅了一眼——姑娘屈膝坐在柴垛边,低头检查自己的脚腕,小猫似的。
楚风安抚道:“我回来给你正骨!”
对方头也没抬,漫不经心道:“好,你快儿啊!”
……
提着枷锁回来后,柴房里已空无一人。
地上写着几个字:“过几天回来看你”。
楚风叹了口气,用脚把字迹抹掉了……
他把枷锁往地上一撂,回去找姜叠溪投案自首。
姜侍卫长刚换上里衣,他一头扎倒在床上,摆开姿势满意地哼了一声,就听见砰砰地拍门儿声,颇为急躁。
好不容易闲了两个时辰!
姜叠溪艰难地脱离被窝,笈着布鞋去开门。
楚风站在门口,一脸沉重。
他隔着门递过钥匙,转身就走!
多年混迹军旅,姜叠溪已经摸透了所有少年的心思。
他当即怒喝道:“站住——”
楚风的肩膀抖了抖,慢慢转过身,脑袋低垂着。
他咬了咬下唇,沉声道:“大人,属下自会去太子处请罪,绝不拖累大人?”
姜叠溪先是怒,又是气,一巴掌甩了出去——楚风躲都没躲,生生承受。
本来是练家子,这下过去,鼻子顿时飙血。
姜叠溪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道:“你出门没带脑子吗——你以为行刺太子是什么罪——就算你不要命了,也得考虑一家老小啊……你家有几颗脑袋够砍的?”
楚风没吭气,他总觉得太子不会砍自己的脑袋——惩罚会有些,影卫队肯定是呆不住了!
姜叠溪张了张嘴,把到嘴边儿的话都吞下去了。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埋怨有用吗?
自己也有过错,明知道他对那疯子有臆想,还把钥匙给了他,而且连个看守也没派。
他脑袋里过了一遍儿,把责任尽量往己方划分。
想好说辞后,他叹口气:“说啥也没用了,先跟我去找找,看能不能追回来……”
他回去匆匆穿好衣服,连靴子都没来得及换,一出门,看见楚风还耷拉着脑袋呆立着,有点儿于心不忍!
“你也别愁了——太子怪罪下来,一人担一半责任就好!只是那女子疯癫的厉害,她又身负绝技,放在外面恐怕危害别人。而且,假如她又来纠缠太子殿下,出了事你我担待不起,还会连累这些兄弟!”
楚风猛然醒悟,才知自己犯了多大过错。
他自己不怕责罚,可怎么能连累别人受难。
新主子聪慧仁慈,平日里待他们有如兄弟,自己头脑一热,竟然把图谋不轨的刺客放了出去……
想起地上写的那几个字,他出了一身冷汗。
那女子还要回来,难保不是因为太子!
到柴房后,两人急得原地打转儿。
对方轻功了得,根本没留下蛛丝马迹。
楚风只得把她留下字迹的事说了。
姜叠溪稳住心神想了想,他毕竟是过来人,哪有刺客行动前还留字通告的。
那女子发疯时的话他都记着。
最后跟她自己想象中的客户似乎闹个不欢而散。
她还跟“师父”、“师兄”们发了一通牢骚,说再也不会接这种人的买卖。
姜叠溪又打量几眼楚风——心里踏实了!
哪个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
女贼对楚风也没下狠手,要不然,为何要用昂贵的西域迷香,而不是价廉物美又不留后患的毒香?
他揉了揉太阳穴,道:“此事先压下——她不是说几天后要来看你吗,咱们做个套,等她露面的时候抓住!”
楚风惊得目瞪口呆。
姜侍卫长一向铁面无私,秉公办事,这么重大事情竟然要压下——压下不要紧,如果女子来偷袭太子怎么办?
他嗫嚅道:“大人,不告诉太子不妥吧——万一她……”
姜叠溪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我看她不会偷袭太子了,倒是你……需万分小心!”
小心什么他也说不出口,只得委婉地劝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心里应当清楚,千万不能肆意妄为,害人害己!”
楚风琢磨了一气,才领悟此中真意,不禁面红耳赤,尴尬点头。
姜叠溪道:“你去守着太子,寸步不离——我出去再布置一下,以防她钻了空子!”
两人分头行动。
楚风辞别了姜侍卫长,直接跃上房顶,跟执行任务的影卫兄弟嘱咐几句。
太子还没睡,寝室内灯火通明。
夜气寒凉,他没穿鞋走了一段时间,感觉脚都麻木了。
趁着一片太平的时机,他闪身回房穿鞋。
一进屋,他被地上的东西绊了一脚,差点摔倒。
那物嘤的一声,直直坐起来。
一看,竟是他们遍寻不着的女贼。
楚风心情一阵激动,手忙脚乱地拿出绳子……
女贼愁眉苦脸,对他投来责备地目光:“好心当成驴肝肺——呐,还你靴子。”
说着她把怀中东西掷到楚风跟前,起身一瘸一拐地往门外走去。
“你……等等……”
楚风紧走几步,一把扯住了对方的手腕。
玉腕寒凉,她在瑟瑟发抖。
“你……你是为了还我靴子?”
女贼:“不然呢?”
“你……你要去哪儿?”
这个问题有意思了。
她本打算回家的,出去跑了一圈儿,却找不到路。
听说有种邪术叫做鬼打墙,她吓得惊慌失措,慌不择路地就跑回来了。
这座宅邸里也到处黑灯瞎火,她鬼使神差地就摸到了少年的房间。
在梁上盘踞了几日,各人的房间大致清楚。
她也不是很确定,只得守在门口,万一不是的话也好先发制人。
岂料,肚子隐隐作痛,精神越来越不济,竟然迷迷糊糊睡倒了。
见她一脸迷惑,楚风猜想她是疯病犯了,哄道:“你别走了——外面寒冷,先留在这儿吧!”
女子挑了挑眉毛——绝对不会沦为玩物的重誓回荡在耳边,敲得她太阳穴一跳一跳。
楚风又道:“我这就走了,整夜不回来,柜子里有点心,你饿了就吃点儿,困了就睡!”
女贼一瘸一拐地挪到屋中央,问:“我睡床还是打地铺?”
楚风无奈道:“你随便!”
她高兴了一会儿,自去柜子中拿糕点吃。
楚风提着壶去厨房打了一壶热水,回来时女贼还在。
她合衣躺在床上,手里捧着他的话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