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魂是个麻烦的事情,不难但是费时间。纵然梁兴扬效率极高,给袁潮修补完,天也隐隐放亮了。梁兴扬看看外面蒙蒙亮的天色,大手一挥,拉上窗帘,挡住逐渐浓烈的阳气,对袁潮道:“好了,时间刚刚好,来,下来吧。”
袁潮从太极上往下一跳,落到地上,自己仍然是原来的自己,他忍不住啧啧称奇:“老梁,你真厉害。”他打量着自己几乎恢复完整的身体,简直不敢相信。
“这没什么,雕虫小技,就是麻烦点儿。”梁兴扬满不在乎地说,“刚刚好,补魂丹也差不多了,我拿给你,你吃了就先回去休息,晚上咱哥俩接着聊。”
“好。”袁潮答应着,目光看向那个泡面碗,忽然记起来自己刚出来就想问的问题,“这个火怎么全是蓝色的?”
“这是取自北溟的幽冥冷焰,专门用来炼魂的。”这东西不是凡间所有,说了也没什么用,所以梁兴扬只是简单解释了一句,没有多说。
袁潮也不懂,知道这东西应该是很厉害的就够了。他看梁兴扬熄了火将碗打开,又递给他:“来,吃糖了。”
袁潮看看碗里,这次碗里是鸽子蛋大小的一粒光珠,闪耀着珍珠般柔和明媚的光芒。他毫不犹豫的伸手就要去拿,梁兴扬却又喊住他。
“等一下,袁连长,这次的丹药和晚上的不一样,这个吃下去,会很痛苦。我知道你不怕受罪,但是还是先有个心理准备,别以为老梁要害你。”梁兴扬解释道。
“放心。”袁潮虽然是知道自己是魂魄,还是拍了拍梁兴扬的肩膀,“别说我不信你会害我,就算你会,我是你救回来的,你再收回去也没什么问题。”说完,他拿起丹药,毫不犹豫地吞下去。
丹药下肚,袁潮果然感觉魂魄都要炸裂一样,让他想起自己是怎么死的:他是在老松山阻击战中,打光最后一颗子弹,被冲上来的敌人乱枪打死的!那时他还没有死去,无数子弹穿透他的身体,撕裂和灼热让他动弹不得……最后,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心脏,他飘在自己的尸体上,看着冲上阵地的敌人肆意践踏他们的尸体,往尸体上补枪……丹药的作用和记忆的作用同时冲击着他,他一个鬼,竟然痛的想在抱头地上打滚!
“……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忽然,一阵吟唱如一股清泉流入袁潮的灵台,把他从入魔的边缘拉了回来。袁潮慢慢安静下来,感觉自己出了一身“虚汗”,他抬头看着轻声吟唱的梁兴扬,苦笑一声:“老梁,刘梦得说‘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我这是‘今日听君歌一曲,疾病衰颓已不堪’啊。你这唱的也实在太难听了,就算不是《清静经》,我也能让你吓醒了。”怎么说呢,梁兴扬唱的《清静经》是真的有用,但是也真的难听,就仿佛拿着棉花弓拉小提琴,用土坷垃敲编钟,让乌鸦唱《阳春白雪》,说不出的魔音穿脑。
……梁兴扬尴尬的停住吟唱,挠了挠头,嘿嘿一笑:“还是得唱《清静经》的,虽然唱的难听,但是有用啊。我要是现在唱《金光神咒》,我怕直接给你吓得走火入魔。”
袁潮忍着灵魂的剧痛挪到椅子旁坐下,他一个鬼,竟然觉得坐下来会比站着轻松很多,袁潮忍不住在心底感慨,这梁兴扬果然厉害,只是一天,自己竟然又找到了活着的感觉。不过想到刚刚听到的难听到死的《清静经》,他又苦笑起来:“老梁,你唱经这么难听,怎么还这么灵?”他忍痛打趣。
大约是有很多人说过梁兴扬唱歌难听,此刻他厚着脸皮得意的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告诉你啊,我唱经比别人都灵,因为啊我唱的太难听了,祖师爷一听就烦,就会说‘好了好了我答应你的要求了,你别唱了,让我清净清净吧’,然后我许的愿就灵了。”
袁潮闻言哈哈大笑,就连身上烈火灼烧般的痛意都减轻了:“哈哈哈哈,老梁啊老梁,你这脸皮可真够厚的,这都夸得出口。”
梁兴扬也得意的一笑:“那你看,当年你要是有我的脸皮挡着,兴许就活下来了。”
一人一魂哈哈大笑,吓得隔壁屋子睡着的李唯文孙世卿一个激灵坐起来,听到是师父的声音,又颓废的躺回去。
“文哥,师父看来是一宿没睡,今儿可以敞开了在民宿偷懒了。”孙世卿看看窗外朦胧的天色,和梁冉说。
“你想多了,师父睡觉之前会给你找点儿活干的。”李唯文跟着梁兴扬的时间更长,也更了解梁兴扬,“赶紧的,趁师父还没来布置任务,再睡会儿吧。”
“不会吧。”孙世卿撇撇嘴,嘟哝着分析,“能有啥事啊,咱都快把白山东麓翻遍了,也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说起来也是奇怪啊文哥,你说这袁潮的埋骨地到底在哪里,要是在白山东麓,我们不可能找不到,可要是不在白山东麓,他一个死了五十年的浑噩亡魂,又不是什么道行高深的鬼修,是怎么突破冥律限制,自己离开埋骨地跨越国界来到这里的?哎,文哥,文哥?”
李唯文没有做声,回应孙世卿的,是他一声高过一声的鼾声……孙世卿呆呆地看着早就睡熟了的师兄,忽然低咒一句,歪头瞪着外面的鱼肚白,再也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