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定在了次年的情人节当天。
从美国来的消息,意大利那位设计师已经敲定好了最终婚纱设计图。向茜对设计图纸盯得紧,每次做出来的设计图只要黎栀迟疑超过了三秒就立马盯着那位设计师改。
直到最后设计师哭着打电话向许忍诉苦,在得到许忍承诺的加钱以后,立马打包收拾好自己的崩溃情绪,连夜重做设计图。
黎栀和许忍将在海岛上停留最后一夜,隔天由私人飞机赶回国内。
临近新年,向茜实在不舍得黎栀再回去。
但今年黎放决定了留在国内过新春,他有自己的心思,想趁热打铁让柳莘月觉得他可怜,一道把他带回去。
黎栀也想着今年陪许忍在海市过年。
听柳生说,自从许忍考上大学后就很少回过海市,明年陵园建成,许奶奶和许月的墓地就要迁去渝城。
那份停留在海市的记忆,黎栀还是想要留住。
夕阳渐渐垂落,粉紫色的晚霞遍布了北马里亚海岛上的天空,连海水都被映照成了粉色。
沙滩上吹起一阵凉爽的风。
黎栀坐在沙滩上,手掌下松软,软沙裹满她的掌心。她指尖在沙滩上随意的画着,一笔一划写成了许忍的名字。
海水翻卷着浪花朝岸边拍打去,冰冷的海水冲刷着她的脚。
许忍拉起黎栀的手,帮她拍掉手上的沙子。
“画什么呢?”
黎栀指着沙滩上刚才被海浪冲卷过的地方:“许忍和小狗手拉手。”
许忍看去,眼底满是笑意。
和她当年在图书馆里画的小狗大差不差,像王八,就是不像小狗。
这么多年,她的画技依旧没有长进。
也是为难了她,向茜作为当年知名优秀的画家,她的女儿却没能继承这份基因。
他拉着黎栀的手说:“现在是你在和许忍手拉手。”
黎栀靠在许忍的肩上,看着眼前一望无垠的海。
她的脚被冲湿,细嫩的脚丫上还带了几颗沙石,许忍也不嫌弃,一点点替她将它们取下。
黎栀眨了眨眼,突然问了一句:“许忍,你会害怕海吗?”
听说溺过水的人都会对水有一定程度的恐惧。
许忍的动作一顿,转过头看着黎栀。
“都知道了?”
黎栀没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海,眼眶红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忍低着头,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脚踝。
“怕过。”
那段时间他患上过严重的创伤后应激综合征,别说是看到水,就算是听到海浪的声音都会感到恐惧。
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害怕并不是海,而是某一段记忆。
黎栀抱住许忍的胳膊将脸颊埋了进去,手臂上传来一阵湿热。
黎栀无声地啜泣着,抓着他手臂的指尖渐渐收拢。
许忍叹了口气,抚摸着她的头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原来当初刚见面的时候,你让我不要再出现在你的世界里这句话,原来是发自真心的。”
许忍安慰的话到了嘴边生生被咽了回去:“……你是在翻旧账吗?”
他将人裹进怀里。
夕阳彻底坠落,月亮正沿着海平面逐渐升起。
“可你就是出现了,我躲不掉也不想躲。”
那种曾经被硬生生埋下的绝望在一瞬间破土而出,他既害怕又期待,想见到她却又不敢见到她的心情只有许忍自己知道。
没有一丝征兆,曾经不告而别的她就那么突兀地站在他面前,红着眼眶喊着他的名字。
而在此之前,他还刚拒绝了她免费的“客房服务”。
光是想着,许忍便不由笑出了声。
黎栀抬头看向他,脸颊上还挂着泪:“你又在笑什么?”
许忍抹去她脸上的泪水。
“没什么,”他说,“只是突然想到,如果当初你没有那么坚持地找我,我们是不是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黎栀几乎没有考虑:“可是没有这种如果啊。”
“我从来没有把找你这件事当作是一种坚持,对我而言,想见你这件事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今天找不到就明天再找,饭要每天吃,不是吗?”
对于黎栀来说,找到许忍已经成为了她的生活习惯,是刻在她骨子里的。
许忍望着黎栀那双通红的眼,他抬手捧着她的脸颊,声音柔和。
“谢谢你找到了我。”
黎栀的泪“啪嗒”一下掉下来。
“其实当初我没想过你真的会和我在一起,那么多年没见,我不知道你身边有没有出现让你心动的人,不知道现在的你身边有没有人陪着,我只是想见你一面,看看你过得好,这就已经很满足了。”
许忍的心像是被揪住一般隐隐发疼。
他问黎栀:“见我一面要做什么呢?你真的好容易就满足。”
黎栀靠在他的肩膀上,思绪被拉回了那个秋夜。
她摔的满身泥泞,浑身好疼好疼,脸上脏兮兮的站在许忍面前。
其实那晚的月亮将许忍照的好亮好亮,他那双眸子漆黑,她甚至看得清自己在他眼里的样子——那么狼狈的样子。
那一晚她没有抬头,却清晰地看到了月光。
心“咚咚”地跳跃,沉闷的鼓点重重敲击。
她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循着本心说出那一句“我来做你的月亮。”
她的月亮就在眼前。
黎栀含着眼中的热泪,将自己蜷缩在许忍的怀中。
海平面上的圆月随风吹起,高高悬挂。
黎栀闭上眼,静听着许忍胸膛内的跳动声。
“或许,我只是想陪你再看一次月亮。”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