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莘月家住在小县城内最高档的学区房,楼盘是前几年城市发展新建的,周围的环境比寻常地段要好上许多。
黎放打量着整座房子的环境,屋子里算不上奢华,但已经算是顶好的。
黎放坐在复古法式风的沙发上,旁边摆放着一个硕大的生态缸,鱼群在里面游来游去,隔着玻璃目不转睛地盯着黎放。
大琉璃水晶吊灯悬挂在天花板上,明晃晃的,黎放第一次有了种即将被审判的紧张感。
手掌心沁出了一层热汗,黎放抬起屁股又落下,在沙发上调整了好一会姿势还是觉得有些不太自在。
柳莘月刚从屋子里走出来就看到黎放在沙发上来回挪了好几个地方,活像个粘板上的老鼠一样不安分。
她上前推搡着黎放,小声问他:“你干嘛?屁股长钉子啊?”
黎放嘴里发出一声“啧”,眉头皱的厉害:“我总觉得不自在。”
后脊背一阵阵的发麻,坐哪都不是,怎么坐都舒服。
厨房的拉门被推开,黎放听到声音立即坐正了身子,后背挺得笔直,双手搭在膝盖上,坐得比钢板还直。
徐盈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从厨房走出来,手上还端了个玻璃杯,脸上带着笑,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小放啊,来,喝杯水。”
黎放连忙起身,还没等挪动身子,柳莘月已经迎了上去。
“妈,你坐着就行了,让他自己来。”
黎放站在原地,还有些局促。
双手在裤子上抹了两把,汗一层一层地出。
徐盈推开柳莘月笑了笑:“家里来客人了哪还能一直坐着?正好赶上过年你张姨放假回家了,我起来活动活动身子。”
她走到黎放面前,笑的和蔼:“小放啊,这么大老远过来一趟累坏了吧,快坐下谢谢,一会让小月把客房整理出来好让你去休息。”
黎放连连点头应声,扶着徐盈坐下。
低头时,黎放看见徐盈宽松的裤腿下,有一条显得有些空荡。
她那么一坐下,裤腿上移,黎放还能看到她脚踝以上萎缩陷入的肌肉。
柳莘月坐在徐盈的身旁,伸手想替她揉捏着腿上的肌肉。她挥了挥手挡住了柳莘月的动作,笑盈盈地看着黎放。
“小放啊,今年多大了?”
“过了年就26了。”
徐盈点了点头,默默算了算柳莘月的年纪,嘀咕着:“合得上,合得上。”
“小放啊,你这是在哪工作啊?”
黎放坐直了身子,下意识看向了柳莘月。
后者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可以如实回答。
黎放在膝盖上搓了搓掌心,吞咽了下口水才缓缓说道:“和莘月一样都在南城,做南城医院的肿瘤科任职教授。”
徐盈一听,微微怔住,看向黎放的眼神还带着些许诧异。
“哎哟,这么年轻都当上教授了?”
黎放低头应了应:“南城人才济济,我这不算什么。”
他黎放什么时候这么谦虚过,这样的话光是说出口就让人觉得不好意思。
徐盈脸上的笑意更甚,她回过头看了看柳莘月,满意的眼神几乎要藏不住。
眼前这小伙子一表人才的,学历和工作都不错,怎么看都挺好。
徐盈想着,拍了拍柳莘月的手笑说道:“小放这谈吐一听就是家教特别好的,人也特别老实,平时肯定也不让家里人操心吧?不像我们家小月,小时候皮实着呢,我还担心她这性子长大了太强势,没人喜欢呢,好在现在收敛了不少,性子也软了。”
黎放闻言看向柳莘月,两人偷偷对视着,交换了个眼神。
性子软了?哪的话啊。
徐盈的话头一转,又看向黎放。
“说起这个,小放啊,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啊?这大过年的不回去,他们会不会不高兴?”
黎放连忙收回眼神,没有犹豫便回答:“啊,不会,我父母他们都在美……”
黎放的话还没说完,柳莘月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咳……妈,你这厨房是不是没关火啊!咳咳,这么大的烟!”
徐盈转过身用怪异的眼光看着柳莘月:“我压根没开火啊?”
柳莘月的咳嗽声一顿:“……没开吗?”
黎放摇了摇头,表示没开。
柳莘月咳了咳,还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
“那可能是被口水呛到了吧。”
徐盈狐疑地看了一眼柳莘月,转过头又将视线对准了黎放。
柳莘月躲在背后对黎放挤弄着眼,示意他考虑好了再说。
“小放,你刚才说你父母在哪里?美什么?”
黎放看着柳莘月,原本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啊,我是说,在美……”
黎放瞥了一眼柳莘月,后者的眉头都压低下来,表情沉重。
“美……”
徐盈疑惑地看着黎放。
“……煤矿厂。”黎放一脸肯定地看着徐盈,“对,他们在煤矿厂上班,过年厂里不放假,无所谓的。”
柳莘月松了一口气,肩膀都松懈了下来。
徐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样啊,那你父母也是挺辛苦的。想当初我们在厂里上班那会也是够苦的,也不知道现在条件怎么样了。”
黎放哪知道煤矿厂上班的是什么待遇条件啊!
他硬着头皮随口胡诌着:“额……条件还行,车间包分配,还有员工宿舍,他们老两口算是老员工了,厂里分配单间。”
徐盈点了点头。
“那还真是不错。”
眼看着黎放实在编不出来了,柳莘月连忙扶着徐盈起身往卧室走。
“好了妈,也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
“你们这还没吃饭呢……”
“我们晚上饿了自己煮点东西吃就行了,你早点休息!”
黎放坐在沙发上,挺得笔直的后背瞬间颓了下来。
他呼出一口气,后背上因紧张出的汗都消退了不少。
柳莘月将人送回了卧室,走到黎放身边,用脚尖踢了踢他。
“没想到啊,这么能编?”
黎放无奈地笑了一声,一把搂过柳莘月的腰压在腿上。
大手不老实地探入衣摆,黎放将头埋进了柳莘月的脖颈处。
“托你的福,我上哪找一对在煤矿厂上班的爸妈啊?”
深更半夜,黎放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猛地掀起被起身,拨通了跨国电话。
“有事吗?”
黎中权的声音从电话的那一头传来。
黎放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有。”
“爸,儿子这辈子没求过您什么事,就这一次,您说什么都得答应我。”
黎中权闻言一顿,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正色起来。
“什么事?”
“您和我妈能不能回国一趟,进煤矿厂上两天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