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县和万年县,最近几天忙碌的很。
每天都有不计其数的人,向县衙举报,说是某处有吸食“芙蓉膏”之人,或是某处有贩卖之人。
虽然说举报有奖。
但大唐人在这方面还是很克制的。
一方面,是儒家深入骨髓里的礼法,让他们做不出捉风捕影、或是为了一己之私而去举报一个人的事。
另外一方面,大唐律法对这一方面也抓的很严格。
若是诬告。
轻则罚银,重则是要流放......
饶是如此,每日的举报也是层出不穷。长安县和万年县,这几天里,每天都要处理超过三百起类似的案件。
下至乞丐、流民,上至八九品的官员。
每个案件的出现,都让大唐的朝堂不由觉得一阵心惊胆战,他们从闪米特人嘴里得知,芙蓉膏进入长安还不过半年时间,就已经渗透的如此严重。
若是楚王殿下没来得及发现这件事......
那会酝酿成什么样的苦果?
他们不敢想象。
这一天。
长安县县衙中。
县丞翻阅着今一天的卷宗,不由得感慨了一句:“今天只有一百二十七起,比昨天少了将近六十多起。”
一旁主簿点点头:“估计要不了几天,这些东西就要在长安城中绝迹,只是没想到......不过半年竟是能酝酿出如此大的规模,还真是可怕。”
县丞撇了撇嘴:“楚王殿下都要看重的东西,能不可怕吗?”
他们两个人正在堂前整理卷宗的时候。
一名小吏领着一名吐蕃打扮的男人走了进来。
“你有何事?”主簿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歇,稍微抬起头看了一眼是什么人后,又把头低下去。
异邦、商贾打扮。
这种人是县衙的常客。
但他们的案子一般不大,无非就是几十、几百两银子的利益没谈妥的事。
吐蕃男人搓了搓手,有些不安的问道:“伟大的大唐县令,我有件事想问一下,如果我举报了吸食芙蓉膏的人,会有赏银吗?”
主簿笑了笑,抬起头:“自然是有的。”
吐蕃男人有些迟疑:“不管是谁?”
主簿点点头:“不管是谁。”
心里倒是打起了几分精神。
看这个吐蕃男人的样子,似乎他要举报的人,在大唐还有一定的地位?
说着,他顿了一下,而后继续说道:“此事是楚王殿下还有陛下做主,朝堂上已经有一位五品大员都因此事革了职。”
“你若是发现,只管举报。”
“若真是什么大员,奖赏的银子说不定会更多。”
吐蕃男人脸色依旧有些迟疑:“若是比五品的大人还要大呢?”
这话一说出来。
县丞都忍不住抬起了头。
郎中虽是从五品,但那是手握实权的大人物,能比他还大的,那就只有三、四品,站在朝堂顶尖的人物了。
他不是不信,只是怀疑一个吐蕃商贾能够接触到这等人物?
主簿准备说一些什么。
县丞清了清嗓子,厉声说道:“只要大不过陛下,大不过楚王殿下,无论是谁大唐都会秉公处理。”
“若你举报是真,真发现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吸食这种东西,我做主给你的赏银翻倍。”
“可你要清楚......”
“在大唐,诬告可是极其恶劣的一种罪名。”
吐蕃男人被吓了一跳,忙跪了下来:“小人不敢,小人也不清楚,是不是那位大人吸食,只是小人发现了一些东西......”
县丞颔首,冷漠说道:“详细说说。”
吐蕃男人点点头,取下身上带着的背囊,放在了地上:“不怕两位大人笑话,我其实是个做垃圾生意的人。”
县丞和主簿都点点头。
他们都很清楚在长安是有这么一批人。
虽然说,长安近来把“垃圾处理”这件事抓得很严格,可对这样的商贾,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做的不是很过分,大唐也不会断了他们的生路。
吐蕃男人继续说了下去:“和其他人不一样,我收拾的垃圾,都是大唐顶尖勋贵家的。”
说着,他也不好意思起来,声音弱了好几分。
“这东西可比普通垃圾好卖多了。”
“您像是同样的一种垃圾,比如说玻璃杯子的碎片,若是楚王府、或者说是国公府出来的,都能多卖好几两银子......”
县丞听着都觉得有些好笑,虽然想继续听下去,不过还是伸手敲了敲桌子,加重声音:“说重点。”
吐蕃男人嗓子眼里的话卡了一下,讪笑一声,一边打开这个背囊,一边说了下去:“小人就在太子府外捡垃圾的时候发现......”
“在太子府的垃圾里,有这么个玩意。”
说着,他从一片垃圾里,拿出一摞纸片,上面还有一些黑糊糊的痕迹。
太子府!
县丞和主簿猛地站了起来,惊愕的看着这名吐蕃商人。
他们是万万没想到。
这个异邦商贾嘴里比五品大员还要大的大人物,竟然会是当今的太子殿下。
他们两个离开桌子,往商贾走来。
也不嫌弃这是垃圾,一人拿起一张纸片,往自己鼻子下一放,用力嗅了嗅。
毫无意外。
就是芙蓉膏的味道。
这几天,他们闻这个味道,可都是要吐了。
主簿朝着县丞打了个眼神。
县丞面色有些沉重。
他自然是读懂了这个眼神。
虽然话是那么说,无论是哪个人犯了这件事都会秉公处理,可太子殿下那是一般人吗?
那是陛下的嫡长子,不出意外,就是大唐未来的主人......
更何况,那位太子殿下是个极其小心眼的人,在这件事上给他不自在,那就等同自觉自己未来的仕途......
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做没这么一件事发生。
反正那是太子殿下,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人。
还是严肃处查?
吐蕃商人见县丞、主簿都一副如此的脸色,就更加的惶恐不安。
县丞轻轻叹了口气。
这事......这事真的是太棘手了。
他看了这名吐蕃商人一眼,很快就想明白,不管他内心的想法是什么样,只要他还有点脑子,这件事他就只能秉公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