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这个桌子,旁边几张桌子上的人也纷纷投过来目光,神色不善。
要是这个读书人,说不出能把这话圆回来的见解,他们说不定就要动手,给这个出言不善的人,一个小小的教训。
那名读书人一点都不慌张,而是大大方方的说起来:“我是觉得,楚王殿下这件事做的有些狭隘。”
“既然烟花这种东西的专利权他都肯拿出来,又何必在乎大唐和非大唐百姓的区别。”
“我们大唐百姓能因此赚钱,那不是我们大唐的百姓,就不能因此获利了?”
说着,他顿了顿,加重了一些语气。
“倒不是我对楚王殿下有什么偏见,可他是圣人,就该对天下人都一视同仁的,可楚王殿下的做派我们都清楚……”
“对我大唐的百姓,自然无话可说。”
“可他在对那些波斯、突厥人的时候,有一种不把他们当人看的态度,这是一位圣人该有的态度吗?”
茶楼里渐渐沉默下来。
这话说的有几分道理。
趁热打铁,那名读书人继续说下去:“我大唐的百姓是人,那些异邦国家的百姓就不是人了?”
“我承认,楚王殿下的确是一位大善人,让我大唐有如此盛景!”
“可他这种只把大唐百姓当人,不把异邦百姓当人的举动,我就羞于与此等人为伍。”
“这是狭隘的民族主义!”
有人神色异动,像是听进去了这一番话,脸上神色隐隐还有些认同。
有些人却一脸嗤笑,却也不开口和这种人辩论,只是伸手一拂,丢下一叠钞票,直接甩手离开。
这种言论,并没有成为一个潮流。
普通的百姓可不关注这事,“狭隘的民族主义”是什么,能当饭吃吗,影响他们吃饭吗?这种言论对他们的生活造不成半点影响……他们自然也就不会关注。
大多数读书人,对这种说法也不尽认同,只觉得偏激,偶尔会拿出来在酒桌上谈论一番,当做笑料。
只有那些异邦的人,对这种说法奉如圭臬,留在长安城中的使臣,没少拿着这些东西,上书朝廷。
等林深回到长安城之后。
从郑丽琬嘴里听到他不在长安城时,却因他而生起的各种风波,不由得有些愣住。
“狭隘的民族主义”。
没想到自己来到大唐,竟然还听到这个词。
对于这个没少打在自己身上的标签,他一点都不感到陌生。
“谁这么说的?”林深笑眯眯的翻看着手里的格子本,轻声问道。
郑丽琬愣了一下:“好像是一位姓吴的读书人,具体叫什么我给忘了,现在是波斯、吐蕃那些使臣的贵客,要解决他吗?”
林深随手把手里的格子本往桌子上一丢,摇摇头,无所谓的说道:“不用,随他去说。”
这种说法,在后世很有市场,但在大唐……
糊弄那些异邦的使臣还差不多,想要糊弄大唐的百姓和读书人,没那么容易。
郑丽琬点点头。
她也没把这件事多放在心上。
只是不利于林深的言论很少出现,她觉得有些稀奇,就单独摘出来给林深瞧瞧。
她正准备开口向林深汇报“专利权”一类的事。
书房门忽然被敲动。
林大紧接着推门走进来,轻声说道:“主人,李世民前来拜访……”
林深挑了挑眉毛,招了招手:“让他进来吧。”
林大点头,转身出去。
林深则是转过头,对郑丽琬轻声说道:“专利权的事,待会再说吧,你先退下,我看看陛下找我有什么事。”
郑丽琬点点头,也是乖巧的离开书房。
不多时,李世民就笑眯眯的走了进来,身后只跟着两个宦官。
林深笑着看着他:“陛下,怎么我一回长安,你就迫不及待的来找我了?”
李世民坐在林深对面,没有开口,只是认真的盯着林深,似乎想要从林深现在的神色中,看出来些什么东西似的。
但林深的脸色淡漠,李世民什么都看不出来。
沉默一会后,李世民皱着眉头开口说道:“长安城里,最近有关你的言论,你可有听闻?”
林深挑了挑眉:“你是说狭隘的民族主义者的那个?”
李世民点点头:“对,你可不知道,这段时间吐蕃、波斯的使臣,可是常常借用这个由头,向朕来吐苦水,说你楚王是如何如何仗势欺人的……”
林深轻笑一声:“陛下也会因为这些事感到困扰?”
李世民同样轻轻一笑,他自然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困扰,这么一问,只是想看看林深的态度如何。
林深摆摆手,看出李世民的意图,嗤笑着说道:“这话,算是天底下最荒唐的话了。”
最荒唐的话?
李世民饶有兴趣的看着林深。
林深没有直接开口解释,而是反问道:“你觉得两个国家之间,真的能一直和平共处下去吗?”
李世民迟疑着摇了摇头。
林深叹了口气:“天下大同,一直都是我辈读书人的追求。”
“但这也是世界上最困难的事了。”
“或许……如果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君子,或许就真的存在两个国家之间,能一直和平相处下去的可能。”
“现在大唐之所以能和大部分的国家,都处于一种和平的状态,那是基于两点。”
林深深吸一口气,缓缓竖起一根手指:“第一,是因为你现在还不想向外扩张。”
“第二,是因为大唐周边的国家,现在已经隐隐有向大唐臣服的迹象了。”
李世民认同的点点头。
这的确是,现在大唐除了对西突厥出手外,便再无其他战事的主要原因。
林深继续说道:“其实简单的概括起来,就是因为大唐足够强,大唐不想挑起战争,所以没有战争。”
“可如果……”
“吐蕃、波斯,这些国家认为他们足够强,有机会吞食掉大唐的话,你觉得他们会不会放弃那种机会?”
李世民很是果断的摇头:“不会。”
林深耸了耸肩,又是嗤笑一声:“所以了,狭隘的民族主义者这种说法,是有多么的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