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混沌的天地里，四面刮来足以将人撕裂的飓风，吹得人面目狰狞却无法躲避，因为有一股莫名的重力将人死死扣在地上，动弹不得。宁长生只感觉自己的神魂都要被挤压变形了，心里沉甸甸的，跟当年笑谈中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一样狼狈。
她其实从来没敢小看旁人的智慧，魏九身份存疑她是知道的，她也没有彻底对魏九放下心，但说到底她还是太骄傲了，毕竟活了这么多年鲜有敌手，比她厉害的地位没她高，地位比她高的都宠着她敬着她，唯一的挫折是天道。可是天道一来就让神域覆灭，她只真正对上过天道一次，还身受重伤不得不陷入沉睡，最后能逃出来还是族人出手。她以为到了一方小世界，她慢慢发展壮大迟早有一天可以推翻天道，她还是轻敌了。
想到这里，宁长生不由得苦涩一笑。
是啊，一切都太顺利了，她早就该惊觉不是吗？
一醒来发现自己成为了人，除了身体有缺陷，不差钱又没生存压力的，很快身体转好还修补了神魂，顺便发展起了事业，掌管了地府。随手一救就是什么豪门世家，人族的身份异常，去解决还能很快遇到目的相同的幕后组织管理者，之后一同合作还能遇到星球的执政官，甚至开始共商科技修真大业。
仔细想一想，这些仿佛都是由代码编写出来的固定程序，只是把她投入进去演绎罢了，都极其不符合世道的规律。
现在看破了，宁长生心底倒也没有多少伤心难过，神族一向比较缺少情感因子，远没有人族充沛，发现自己就是进了天道的圈套，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仅仅只是对方戏弄自己设下的幻境，她最多也就是有股恍然顿悟的感觉。
宁长生唯一好奇的是魏九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她又为什么会被镇压在这里，而不是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不过还没等宁长生思考出结果来，就听到耳边突然炸起一阵谈论声。
“哎这什么主播，业务能力不行呀，还是盘古大神的后裔呢，除了脸没有能看的了。”
“就是，难怪被踢出剧情，都没亮点谁看得下去呀，还得费力支撑一个小世界出来。”
“也不能这么说，这还是主播的第一场呢，没什么经验也正常。而且主播也有走废柴崛起的路线，就是没多少新意而已，及格线还是够的。”
“我觉得不行，白瞎了系统给的好人设。”
“走了走了，隔壁武神又在大杀四方，丧尸异形不在话下，热血又刺激。”
“一起呀，完了再去厨神的频道吃个饭，美滋滋。”
没过多久这堆发出嗡嗡噪音的主人都消失了，宁长生才猛地抬起头，眼底若明若暗。
这些声音是她不熟悉的语言，但是莫名地落到耳朵里她却能明白过来。听他们话里提到武神和食神，是她认识的那些吗？还有说到主播和系统，她还在之前的世界里还是知道这些的，像凌伽也兼职过主播，直播科普一些植物常识，意思是她现在被设定成了一个频道的主播，之前的世界是幻象，就跟电视剧一样，她只是作为其中一个角色参演。当然最后结果并不如意，至少是不受这些‘观众’喜爱，所以她才被踢出来。这个系统不用想就知道是天道弄出来的，除了它没有其他存在有这样的能力。
但是武神和食神都在直播，那是不是说明众神其实并没有覆灭，只是被放逐到了这个所谓的‘系统’里，做着讨好某种‘物种’的事情？
思考到这里，宁长生觉得浑身一凉，只感觉自己好像是只不起眼的蚂蚱，被对方肆意戏弄也无计可施，她甚至现在都不能从重压下逃脱。而且不仅是她，其他神灵也是如此的遭遇，这样看来，天道已经强大到了如此地步，她之前还真是……
“诶，这个频道都没有一个观众的吗？线路出问题了？”
突然冒出一阵年轻的男声，宁长生往空无一物的天上看了看，又听旁边加入了另一道声音。
“不是，就是不受欢迎被系统淘汰了，你把数据都清除吧，重新弄个新角色出来。”
这人明显老练得多，比前面的职场新人更清楚情况。
前者迟疑了一下，道：“清除了的话，这个角色是不是就消失了呀？”
“呵，你是看上了还是可怜这串数据？系统角色成千上万，每个没用的都存下来，库存哪儿够？”
“前面的程序员也花了不少心思嘛。”年轻人讪笑，解释了一句。
他倒还真被带自己的这位导师说中了，觉得眼前的主播真的有一张好看的脸，直男很难狠下心去毁灭她。不过他自己也是刚入职的新人，没什么话语权，这位女主播估计凉了。
那位导师翻了翻记录，本来按往常这个女主播会被直接删除数据，但今天他心情不错，再者是在带新徒弟，他也不好让新徒弟觉得自己难相处，毕竟年末还要互评，今年能不能升一级除了业绩还要看徒弟的打分，他倒可以小小卖个人情，于是道：“虽然这个女主播成绩不好，但还是及格了的，加上这是第一次没经验，可以再给她一个机会。不过下一次还没观众停留，可能就没办法了。”
青年一听眼睛都亮了起来，语气有几分轻快地道：“那感情好，我们可以给她选一个容易吸引观众的剧本，说不定还能一炮而红呢。”
导师闻言心中暗暗摇头，哪有这么容易红的，没看后台记录里面每年都有至少几十个被删除角色的信息吗。竞争激烈，淘汰率还高，能走到顶端的少之又少，这个女主播能‘活’下去就很不错了。
见导师没说话，青年也知道是自己太乐观了，挠了挠头道：“师傅，那你说我们给她选个什么好呀？她身上有很多金光，大概系统最初设定的是大善人的角色，不过现在观众似乎并不怎么喜欢看这种好人做好事的剧情，暴力青春比较受大家欢迎，但这个女主播明显不是这条路子呀。”
“盘古后裔，这角色本身就很复古了，把她放到新大陆吧。”
“可新大陆不是才出的吗？会不会有什么漏洞？我看其他主播都拒绝前往。”青年问。
“就是刚出才要抢着机会去刷脸，那些混出头的又不缺人气，没必要去冒险。万一新副本很无聊带不动气氛，他们不就是自砸招牌，还不如守着自己以前的。”说到这里他语气一转，道：“至于漏洞，真有问题她还能帮我们找出bug去修复，算是物尽其用了。”
危不危险其实并不在他们考虑范围，毕竟对他们而言，宁长生他们就只是一串虚拟图像罢了。
就这样，宁长生的下一趟旅行被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