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也不是完全天然,至少在流经古城的一段明显经过修葺,只是年代太过久远,人工的痕迹已经消磨殆尽,只有河道顶部还能看出打磨的边角,也都被水汽侵蚀得不成样子。
按理说这里应该是古城的尽头,他走向下游又会去哪里?我开始犹豫要不要跟上,最起码我们不用怕渴死了,说不定暗河尽头就是出口,虽然可能『性』很低,毕竟这里是地下几百米。
老黄二话没说,卷起裤脚直接跳进河里,清澈的水堪堪没过他的脚踝,肉眼看不到任何生物,老黄“嘶”了一声,『露』出颇为享受的表情:“快下来,这水凉丝丝的特舒坦。”
如果是刚在沙漠里走了一天,我肯定二话不说就扑进去了,现在看着清澈的流水只觉得冷,转念一想,自己身上沾了那么多脏东西,现在刚好可以清理。
我蹲下身把手伸进水中,冰凉清透的感觉随着『毛』孔在全身游走,好像把所有的污秽都洗净了,这里的水没有污染,干净得令人惊叹,我捧起水就往脸上扑,把沾上秽物的地方全都洗净,只觉得神清气爽。
这或许是生而为人最后的尊严了,那个人就在前方等着我们,我们很难全身而退,如果真要死,能干干净净地走也不错。
老黄把枪端起来,我也抽出了短剑,我们向着下游走去,渐渐地便觉得脚下冰冷刺骨,又慢慢适应麻木,那个人的痕迹早已在流水中消失了,河道两边全是被侵蚀过的岩石,倒没有太大的棱角,这里也曾是经过人工修葺的地方。
我们沿着水流走了最起码半小时,一直没看到岔路,唯一能支撑我们走下去的就是河道里的人为痕迹,只要不是天然的就说明仍在古城的范围内。
那个人究竟去了哪儿?他当初也是从河道下游走上来的吗?我怀疑我们是不是走错了方向,以那个人的狡诈,如果他真是想逃,很可能会搞个障眼法。
老黄的脚步明显慢了,却没提出质疑,我们只能根据他遗留的痕迹前行,又走了近十分钟,只见暗河到了尽头,前方变成了一片硕大的暗湖,同样很浅,湖底能看出人工的痕迹,这里也是被精心修缮过的。
老黄把狼眼手电拿出来,刚一打开,刺眼的光就差点把我闪瞎,只见湖对面是一片很大的陆地,边缘有石阶,明显是人工建造的,流水冲击着石阶边缘,卷起小小的水花,又从陆地两侧流去,不知流向何处。
这片陆地更像是一个硕大的祭坛,从我们的角度能看出它是圆形的,它太大了,直径足有七八十米,最怪异的是,上面『乱』七八糟地立满了镜子,古铜『色』的不是很清晰,却非常精致,哪怕隔了这么远我也能看出镜子边缘的花纹。
镜子反『射』出的光把整个洞『穴』照得透亮,我这才发现这里并不是洞『穴』,而是又一个大殿,在祭坛周围有一圈石柱,上面雕刻着如出一辙的花纹,这个大殿虽然和我们见过的那些不一样,但穹顶的形状很相似,只是这些镜子太怪了。
我们一路也没发现古城有和镜子相关的东西,突然看到那么多镜子只觉得茫然,这些镜子无一不是精心雕琢打磨,目之所及没有一张完全相同的,这里简直是个千年前的镜子博物馆。
“这女王的爱好挺独特啊,啧,女人,还真是从古至今都没变,”老黄说着,又话锋一转,“大泽,秦朝那个时候有镜子吗?”
“你问我我问谁?”我毫不客气地回了他一句。
“你不是看了那么多秦的书吗,连这都不知道,都看驴肚子里了?”老黄回敬道。
“谁会闲得没事说镜子啊,就算真有,我也记不住。”我说着,继续向前行去。
这里不会无缘无故放那么多镜子,如果真是女王的收藏,也不该摆放得那么『乱』,能放在这样隐蔽独特的地方,可见女王很看重它们,这些镜子一定有问题,说不定就藏了逃出去的答案。
我们换了普通手电,一步步靠近,周围在光照到镜子上的一瞬间变得极为明亮,它们的摆放没有任何规律,我设想过的靠光反『射』才能解出的谜题也不存在,它们只是被随意地堆放在这里而已。
这些镜子很大,都是全身落地镜,能把整个人照进,一面面古铜『色』的镜面映出我们的脸,它们曾经被打磨得很光滑,但这里水汽重,很多镜面都模糊了,照得我们身形扭曲,如鬼魅一般。
四面八方全是自己的扭曲影子,看得人心神不宁,一面面镜子组成了一个镜阵,一层影子后还有一层,无数的影子重叠在一起,随着我们的动作影影绰绰地动,分不出谁是谁的,像藏了无数厉鬼。
我只觉得这地方邪气冲天,老黄转着身体看来看去,眉头紧紧皱起:“大泽,这地方怪怪的,我觉得憋得慌。”
我也一样,不知为何如此心悸,我想不通这些镜子存在的意义,如果女王真是把它们当成宝贝,也该存放在干燥整洁的地方,这里的水汽那么重,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被腐蚀吗?
“进去看看?”老黄问道。
“还是别了,这地方有点邪门,我们从河道边转过去。”
老黄没反对,我们向左侧的河道走去,走出没几米就发现前方的河道突然变得深不见底,黑漆漆的一片似要把人吞进去,我一个不防差点跌进去,还好老黄反应快,一把拉住了我。
“切,这是『逼』着我们从镜子缝里钻啊。”老黄啐了一声。
我们相视一眼,转身踏上台阶走到那些镜子面前,它们摆放得不算密集,中间歪七扭八地有很多空隙,看不出规律,我们走进镜阵之中,没几步便被镜子包围,四面八方全是自己的影子,因为到处都是镜子,不管朝向哪里都能看到自己的全身,好像自己看到自己被监控的画面一样不可思议。
这种感觉很难受,方向感和平衡感都消失了,明明进来没多远,我已经分不清哪里才是向前,这是一个镜子『迷』宫,不仅『迷』了眼,更『迷』了心,我看着镜子,镜子里的人也看着我,我甚至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随着角度的变化,那一张张脸或阴邪,或诡谲,或笑或冷,竟变化出千万张不同的面孔来,仿佛有千万个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窥视着我。
或许这就是我心悸的原因,镜子一直是各种鬼故事里不可或缺的一角,当人面向镜子时,谁知对面的自己是不是也是一个生活在另一个空间的活生生的人?
“快走,那个人肯定在前面。”老黄拉了我一把。
我半低下头别开眼,不再看镜子里的自己,只是盯着地面,老黄却突然停了,猛地拉了我一下:“大泽……”
“怎么?”
我说着,抬起头来,只见面前的铜镜里映着我俩惊慌扭曲的脸,却不止我俩,在我们身后不远处,还有一张脸,就夹在我们中间,模模糊糊的有些熟悉,我眯着眼仔细看去,这张脸怎么那么像十一?
我心里一紧,眼角的余光看到老黄在对我使眼『色』,我俩心照不宣地齐齐回头,背后什么都没有,只有无数张镜子。
十一不见了,可我们分明在镜子里看到了他的脸,我们立马回头看向镜子,镜子里只有我们,没有十一。
我突然打了个激灵,拉了老黄一下:“那肯定不是十一,十一比我矮了半个头呢,怎么可能出现在咱俩中间?”
老黄脸『色』一变,眼底漫上几分惧『色』:“可能真的是……看错了吧。”
我脑袋里『乱』哄哄的,十一的脸在眼前挥之不去,不可能是他,我们俩把整个镜子填得满满当当,他只『露』出一个头,以他的身高肯定是看不见的,那张模糊的脸不可能是他。
我心有余悸地看着眼前的镜子,老黄干脆举起枪碰了碰,耳边传来清脆的碰撞声,这就是一张普通的镜子。
或许是刚才的光照不对劲,把我们映在其他镜子上的影子投『射』上去了吧,这里只有我们两个,那张模糊的脸只能是我们。
我更想逃离这里了,老黄也加快脚步,我们在镜子里穿来穿去,也不知到底去了什么方向,这里的镜子都是悬架在镜框上的,一碰就会变换方向,越深入越密集,我俩转来转去,早就不知真正的方向了。
我头晕眼花,无助地转着身体看向周围,向左瞟了一眼立时一惊,只见正对着我们左侧的这面镜子上又一次出现了第三张脸,这次绝不会是我们的映『射』,那张白皙模糊的脸分明是小七!
“老黄,小七,小七!”
我口中叫着,却留了个心眼,待老黄转头向左看去的时候赶紧向右看,右边却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哪有小七,你看错了吧……卧槽!”
在老黄发出疑问的时候我已经回头了,只见镜子上的确出现了小七的脸,就在我刚刚看到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