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去想关于浮岛的真相,他们肯定知道的比我多,我也不想去问,不敢去问,心底里明白就足够了,说出来除了会加深恐惧没有任何用处,我又能问他们什么呢,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座浮岛存在?他们也不会知道的。
知道了一个真相,背后就会隐藏着更多问题,一直探究下去永远都到不了尽头,我的目的本就不是探究秘密,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怎么就这么难。
我贴着石壁泡在水里,背后的岩石蠕动着,像一块硬邦邦的肉,我苦笑一下,其实它本来就是肉,脚下有很多小生物在动,随便抓起一把就能看到粗糙的石砾中有细细的腿在扑腾着,再看看对面的岩缝,分明是两个世界。
那些诡异的触手感知不到我们,已经开始渐渐退去,它们贴着一道道岩缝缩了回去,不知会回到哪里,也不知道它们的尽头究竟是什么东西。
神哥或许看见了吧,偏偏这里没法讨论,他们倒是可以说,但我除了简单常用的字眼什么都看不懂,我感觉这里就是为了应对我的问题而生,它在教我如何闭嘴自己思考。
血水蔓延开来,比另一边浅了很多,我们并没有休息多久,神哥就起身背上了装备,一言不发地沿着来路往回走。
没有人询问,也没有人反对,所有人都整装前行,我也迅速跟了上去,我知道我们需要的不是讨论,而是行动,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如果真的在浮岛下沉之时还没看到墓室,那我们的行动就是一个笑话。
我突然感受到了什么是责任,第一次觉得肩上的担子是那么重,地形已经完全改变了,我的记忆仅停留在最近的三四道岩缝上,现在穿过两条,我清楚地看到当初走过的那条路已经被堵死了。
神哥走了另一条路,前方的一切又都变成了新的,我们又回到了不断『摸』索的境地,我不时回头张望,那些触手真的没跟来,刚刚经历的一切都是那么虚假。
所以当初为什么要走这条?神哥又为什么要自己前去?我看着他的背影,真想叫住他问个明白。
岩洞里的积水在逐渐变浅,我们的确走了回头路,渐渐地,水深降到了大腿根边,前方的手电光突然晃了两下,我一惊,神哥走得很不稳,他耗费太多精力了。
我又突然想起他只处理了伤口却没有注『射』或服用抗感染的『药』,现在该不会是感染了吧,当初他没有要,十九他们似乎也忘了。
我鬼使神差般地抬手拍了他一下,他转头看我,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是毫无血『色』,我心里一紧,试探着开口:“你还好吗?休息一下吧。”
没有声音,他一定看得懂,却没停,只是回身继续,在他转头的一瞬间我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动,他说了句什么,可我没看清。
我说不出是什么心情,还想劝他,到底是没伸出手去,一次就够了,他不想做的事再怎么劝也没用,我回头看了十九一眼,他目光平静,好像什么都没看到。
我心里揪得慌,只能机械地跟着,上衣在渐渐变干,盐刺激着伤口越发疼起来,痒痒的总想去挠,那些触手上的黏『液』里肯定有什么刺激『性』的东西。
我以为我们是在向外走,前方的积水却又渐渐变深,这一段路太久了,没想到这片无声领域有那么大,我们一直没看到有人留下的痕迹,也没再遇到那些触手。
水越来越深了,神哥却好似已经恢复过来,他的速度竟比先前快了几分,趁着『迷』宫在舒缓的时候,我提出了休息,理由是我有些受不了了。
他们没犹豫就坐下了,其实我还能坚持,但我真的很怕神哥突然倒下,我觉得他就是在强撑,我一直都在注意着他,却发现他的脸『色』是真的好了很多。
我有些疑『惑』,他最初明明连站都站不稳,竟会恢复得这么快,看他的样子比先前好了太多,一个人就算再能忍,眼睛里的疲态也是藏不住的,他是真的好转了。
我松了口气,突然觉得肚子很饿,上一次休息也只是喝了点水,那一番激烈的战斗后更是没有吃东西的欲望,现在身体则开始叫嚣着本能。
我取出压缩牛肉啃了很多,稍微喝了点水就发涨,这一次的压缩牛肉和上次的不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味道,我知道这也是墨家特制的装备,他们知道这一次无法获得淡水,就减少了食物里的盐分。
就算食物很淡,环境里的盐也足够受了,墨家人真的是思维缜密,他们总是在最微不足道的细节里做出最方便适用的安排,只有亲身体会的时候才会明白其中的用意。
似乎是为了迁就我,这一次休息了格外久,他们好像一点也不着急,我却急得睡不着,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触手『乱』舞的景象,连带着到处『乱』喷的鲜血,『迷』『迷』糊糊中,我突然怀疑起当初看到的那一幕了,岩洞里被喷得到处都是血,那时候真的是岩石流血了吗?
我没细想,也想不下去,闭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好像所有人消失了,我很慌,不断地睁眼去看,每一次都看到神哥在直直地盯着我,好像我有哪里与众不同。
我被他看得不自在,三番五次之后,只见他站起身来重新背上装备,十九他们立时站了起来,这群人的行动总是那么快。
我看到他们稍微讨论了几句,似乎是很平常的话,每个人都神『色』平静,我们继续前行,只是这一次换成了十一带路,这意味着现在变成了阿青指路。
神哥走到了我身后,我忍不住转头看他,为什么他不带路了,难道他不知道该怎么走了吗?
从一开始我就是『迷』茫的,这一路没法交流简直要憋死,估计有了这一次的行动,墨家以后的训练项目就要变多了吧,前提是我们要出得去才行。
我苦笑一下,危险尚在,我却忍不住胡思『乱』想,我知道自己的心『乱』了,我现在不再想着完成任务,而是想着逃。
我察觉不出方向,只知道脚下的水越来越深,我们走进了更深处,绕开了那些沙洞,当初也是两条路的,不知为何他们选择了有沙洞的那边,提出问题的是神哥,做出决定的是十九,是十九想要走有沙洞的那边,难道阿青看不见那里隐藏着危险吗?
渐渐的,我没法再想下去了,前方的地势越来越低,水也越来越深,我们没法再踩在岩石上行走,只能游泳,一道道岩缝间没有任何可落脚的地方,只能不断地游下去。
游泳比行走要耗费多得多的体力,尤其这里的水很冷,我即使拼命地游着也暖和不起来,稍微一停,身体的热量就迅速散失,一直游着又累得要命。
我还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水里的生活,没想到在这里又一次体验了一把生不如死,这样游着还比不上战斗来得爽快,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水的浮力减轻了负重。
我看到了很多沉在水下的人皮俑,距离水面只有几十公分,我们从它们中间游过,能感觉到水草似的头发拂过身体,很多地方的水面上都覆满了头发,长长的一团一团,将水下的情形完全覆盖,看不清状况最是恐怖,更何况这不是海草,而是真正的头发。
小时候最常听的鬼故事里总会有那么一个头发很长的女鬼,在夜半时分将湿滑黏腻的长发垂到人的脸上,渐渐地用头发把整个人包裹,人就会像被困在蛛网里一样无法挣扎,这些头发像有生命,它会从你的嘴里,鼻子里,耳朵里,眼睛里钻进去……
我不敢想了,飘散的头发划过我的脸,明明很轻柔,我却觉得像刀子一样,我不断地暗示自己那只是海草,但没有任何用处。
一张张诡笑着的脸正对着我,在水下头*浮,能清晰地看到它们头皮上那道窄窄的刀口,又被密密麻麻地缝合上,针脚细密精致,制作者真的把它们当成了艺术品。
越是如此越恐怖,我想象不出制作者的心态,他究竟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制作了这些人皮俑,如此精细的工艺,一看就是在做一件愉悦的事情。
这里就是人间地狱,我开始把墓主想象成三头六臂面目狰狞的怪物,越想越发寒,我们的速度慢下了,人皮俑越来越多,密集的头发层层叠叠地飘在水面上,一层又一层,连人皮俑的脸都看不见了。
十一似乎并不在乎这些不会动的家伙,我跟在他后面撞过去,好几次都撞到了人皮俑身上,每一次碰到那软软的冰凉触感就全身一麻,我感觉自己连游泳都不会了。
人皮俑的数量也太多了,这里似乎是个专门存放人皮俑的地方,又游过几条岩缝,身体就没法沉入水下了,下方密密麻麻全是人皮俑,四面八方挤得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