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吓了一哆嗦,差点没叫出声,我做贼心虚,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摇着轮椅离开,他看到我那副鬼鬼祟祟的样子,肯定会过来质问。
事实和我想的相反,我被吓了一跳,他也一样,他露出了明显的惊慌之色,迅速低下头别过眼,好像我要吃了他一样。
我愣愣地看着他跑进了对面的那些房屋中,很快就传来快速关门的声音,我明白了,他是做饭的师傅,阿川早就和我说过,他们一月一换,是不允许和我们说话接触的。
或许是从来没有人这么早来吃饭,他也没见过我们,现在突然看到我,肯定会吓一跳,我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餐厅的门开了,饭菜香味正从里面飘出来,我这种守株待兔式的等饭,真的可以?
我下意识地四下望去,一个人都没有,我坐在这里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人来,我心一横,摇着轮椅就向餐厅行去。
屋里空空的,香喷喷的饭菜冒着热气,我太久没吃东西了,根本忍不了,盛了很多,坐下来大快朵颐。
胃仿佛活过来了,就算注射了葡萄糖点滴,肠胃还是无法忍受饥饿的感觉,明明很饿很饿,但狼吞虎咽了一小会,我就饱了。
我放慢了吃饭速度,感觉有些茫然,这一点点饭量跟个女人似的,我的胃似乎被饿小了。
我以为自己还能再来一份,但吃完这些就很费劲,我撑得连打饱嗝,又不能浪费,好不容易吃下,赶紧去洗刷。
我吃得很不安心,就像做贼一样,越是不想遇到别人,偏偏要遇见,我刚从厨房里出来,就看到十一走进餐厅。
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像在古墓里撞见一只僵尸,十一根本就没理我,只是自顾自地盛饭。
我出了餐厅,还是感觉怪怪的,阿青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肯定会告诉十九,不知十九会怎么处置我?
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竟然会去想这种问题,他总不可能让我吐出来,这种负罪感真是要命,我的确该跟老黄学学,他最擅长耍这种小聪明,得了好处还心安理得。
我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却睡不着,我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那时候每个班级里都会有几个被老师放弃的学生,我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他们。
我真的看不透墨家,他们的管束很严格,像是无形的枷锁,却又很松,有些能力的锻炼全靠自觉。
我吐了口气,没错,就是自觉,我如果真想练习掌控时间,就不能耍这种小聪明,能力是我自己的,在关键时刻能救命,我明白我为什么会心慌了,这和嚼烟叶缓解疼痛一样,本该我承受的却逃避了,我就像一个作弊的学生,看起来能取得高分,其实什么都不会。
我愣愣地不知躺了多久,十九终于来了,我支起身看了一眼窗外,太阳还在高高挂着,他今天来得比往常更早。
听到门开的时候我心虚得要命,但他没有责备我,我看到他带来一张可折叠的小桌子,还有几张古怪的大卡牌。
我不免好奇,我一直以为这里什么都没有,心理控制也只是口头教授,看十九这架势,应该会很有趣。
这里的生活太平静了,稍微有点异常的东西都让我兴奋不已,我挪到轮椅上坐着,看着他把桌子展开,把那几张卡牌随意地放到桌子上。
他搬着凳子坐到我对面,把卡牌推给我:“我们现在来玩一个游戏。”
卡牌一共有四张,背面完全一样,我非常好奇,伸手拿起一看,只见上面各印着一种水果,下面还有拼音标注,一看就是给学龄前的孩子认东西用的。网
我懵了,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是搞什么,难道我还认不出几种水果?
十九笑了:“想吃吗?”
“啊?”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想吃吗?”他又问了一遍。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好了,说不想那是撒谎,水果在岛上就是奢侈品,我从来到这里还一次都没见过,长时间吃不到某种东西自然会想念,但同时,我又有一种被捉弄了的感觉,他好像真把我当成了孩子。
“什么意思?难道我想吃就有?”我有些发蒙。
“对,”十九竟然点了头,“四种水果,香蕉,桃子,车厘子,椰子,你只要赢了这个游戏,我就可以给你。”
我看看卡牌,又看看十九,他说得很认真,完全不像是撒谎,我也不由地认真起来:“给我是什么意思?真正的水果,还是卡牌?”
我现在真的是被他锻炼得草木皆兵,我不信事情会这么简单,这背后一定有阴谋,万一他只是玩个文字游戏,最后郁闷的肯定是我。
他笑了:“谨慎是好事,但我没必要在这种事上骗你,给你的自然是真的,而且,你靠获胜得到的就是属于你自己的东西,你想怎么分配都可以。”
我一怔,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可以随意支配,也意味着可以送人,我第一个就想到了老黄,顿时提起兴趣:“那要怎么玩?”
十九笑了:“规则很简单,四种水果,你按照最想吃的顺序从左到右依次摆放,我来猜,如果猜错一个,它们就都属于你。”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还以为他会提出多难的要求,这个游戏对他来说太不公平,猜对一张尚且不易,四张顺序都不能出错,概率也太低了。
“你确定?”
我实在不敢相信还有这种好事,他难道是看我一天一餐太可怜,所以故意找个理由给我加餐?
“确定,敢玩吗?”他笑得眼睛弯起来。
“当然了!”我脱口而出,这都不玩那就是傻子。
我本想把卡牌放到背后打乱,十九却先一步转过身去,反倒显得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我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墨家人都有些匪夷所思的绝活,万一他背后真有眼睛呢。
我把卡牌打乱,又按照自己心仪的顺序放好,抬手拍了十九一下。
他转了过来,指着第一张卡牌:“是香蕉吗?”
我差一点就脱口而出,好在及时止住,他也没多厉害嘛,结果还不是要来问我,我似乎明白其中的道理了,这依旧是练习心理控制,他想看我的反应。
我不可能让他如愿,只是眨了眨眼没开口,心里却已经为这场游戏画上了句号,他第一个就猜错了,这也正常,他又不是神,只是水果而已,我就算再想要也不可能有很激烈的反应,要想看出来太难了。
他笑了笑没再问,而是指向了第三张:“是桃子吗?”
那张的确是桃子,我虽然心里有点紧张,但还是像刚才一样什么都没说,他也问得随意,一看就是胡乱猜测。
这场游戏怎么看都是胜券在握,我已经做好了获胜的准备,他却突然开口,从左到右指了一遍:“车厘子,香蕉,桃子,椰子。”
我心里一惊,轮椅随着身体向后一退,他竟然说对了,顺序丝毫不差。
“怎么可能?!”
我感觉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我刚刚的心理几乎没什么变化,表情肯定更隐晦,他就算从其中发现了什么,也不可能仅凭两次就知道所有的答案。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一定是作弊了,但我完全看不出他用了什么手段,难道是卡牌背面有记号?
“没什么不可能,”他把卡牌一一翻开,“我问了你两句就可以确定,当我问到香蕉的时候,你还有心情对我眨眼,没有一点紧张的样子,那就说明第一个不是香蕉,而问到桃子的时候,就算你再怎么掩饰,也没有那种随性的轻松感,我看的是你第一时间的变化,而不是后来的假动作,这也是你擅长的不是吗?”
我的表情的确可能有漏洞,只要心理有一丝波澜,就算感觉面部没有变化,也一定会有,但这也只能判断出第三张是桃子而已。
“那另外三张呢?”我难以理解。
“心理不仅要看对方,更要掌握寻常人的心理,一般人挑选水果,都会不自觉地先选容易吃到的,椰子壳很硬,桃子吃完容易沾一手果汁,相对的,香蕉和车厘子吃起来更方便,但我不能确定你把车厘子和香蕉谁放在前面,虽然车厘子的可能性很大,因为相对来说人们更想吃不那么常见的东西,但以防万一,我还是问了一下。”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心里满是挫败,为什么如此复杂的东西从他嘴里说出来就那么简单,他对人心掌握到了极致,每一条原因都和我无意中的思想一样。
这个人也太可怕了。
我有点失望,更为先前的自大汗颜,我想得太简单了,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怎么可能和我玩这种游戏。
就连他问我的两句话都暗藏玄机,香蕉和车厘子是因为不确切而发问,桃子则是为了确定我究竟是不是按照难易程度而排列的,这场游戏,我输得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