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母看刘景同沉默,知道自己戳到了他心里的隐忧,赶紧乘胜追击,将自己的考量都说出来。
本来徐小白的家人都特别宠她,要是徐安还活着,他在警界发展得不错,前途不可限量。再加上徐永铭挣下的家业,以后无论是在经济还是人脉方面,徐家都能给刘景同事业上的助力。
可是现在徐安去了,徐家这一代只剩下一个徐小白,她是必须要承担起父母的养老责任的。
可偏偏徐家还有一个小孙子,那徐家偌大的家业肯定得留给这个小奶娃,不可能给一个收养来的姑娘。
刘景同娶了徐小白,不但得帮着她养老,还得不到徐家的助力,简直是亏掉了底裤!
更可怕的是,刘家父母听以前的老同事说,徐永铭自从二儿子去世后,他就偷摸着在外头找人追生儿子。
这事别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睛,连徐永铭长租了酒店套房给那女人养胎,车接车送那女人做产检都说得一清二楚,由不得刘家父母不信。
如果这事属实,娶了徐小白说不定以后还得帮她养小弟弟和侄子。一拖二,谁受得了?谁不怕?
刘景同听了自己母亲的分析,沉默片刻后说:“妈,小白的工作确实不太适合照顾家庭,但你说的其他方面,我不赞同。我是找老婆,不是给咱们全家找保姆,你们不要指望她怎么照顾你们。”
“你们不想给我们当老妈子,难道别人就愿意给咱们全家当保姆吗?互相尊重、互相帮忙不好吗?我看小白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在时,他们帮着照顾小白几兄妹。”
“四个老人老了,也是小白的爸妈一起照顾他们,并不是指望着小白妈一个人去承担所有事,小白爸爸对岳父母也一起承担养老责任。咱们家就不能像他们那样吗?为什么要计较得这么清楚?”
刘母不屑地撇撇嘴:“他们徐家就是乱来!你看徐永铭还帮岳父母还房子的抵押款,傻不傻?男人就应该把精力放在职场上,哪能让琐碎的家务事占用时间?”
刘景同苦笑道:“妈,我爸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一下,这些年你过得幸福吗?我爸不沾一点家务,小白爸抢着做家务,他们哪个的事业更成功?”
这话刺得刘母顿时羞恼起来:“你这是什么话,嫌弃你爸不中用了?”
刘景同看自己妈那副炸毛的模样,有些头痛:“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刘母脸色涨红,气得嘴皮子哆嗦,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就是瞧不起我们,嫌弃我们穷是不是?刘景同,我也跟你说实话,我们还就是看中何珊了!”
“因为何珊是独生女,她的父母发展得不错,以后何家的一切都是她的,你们结婚后,这些以后都是你孩子的!何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以后何珊妈还能帮你带孩子。钱是你的,人力也是你的,你为什么不满意?”
刘景同刚要说话,刘母又劈头盖脸一顿数落:“我知道你清高,清高能值几个钱?当初在制药厂,你爸是厂里高薪挖来的工程师,徐永铭和老裴算老几?他们就是两个车间主任而已!林玉秋和裴家那个婆娘见着我,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叫一声姐!”
“可你看看现在,徐家和裴家挣得盆满钵满,你爸当时死活拉不下面子跟他们一起下海,现在制药厂早就散了,他这个工程师算个屁!裴徐两家买了一套又一套房子,还住上了半山别墅,咱们家呢?为了帮你姐凑个买房首付,我和你爸拉下老脸到处求人借钱。刘景同,你还要像你爸这样犯蠢,抱着清高当饭吃吗?”
吼到最后,刘母已经声嘶力竭,泪流满面。
刘景同看着自己母亲情绪崩溃地大哭,他就这么静静瞅着,心里也很难受。
因为他看穿了自己母亲的虚弱。
他的母亲讨厌徐小白,并不是因为徐小白怎么惹着她了,而是徐家的发达不断地提醒她现实的落差。
当初不如她的徐家和裴家发达了,而她从曾经那个风光无限的总工程师夫人变成今日落魄的模样,她接受不了这样的差别。
她不甘、不服,不愿意再跟徐家打交道,更别提跟徐家做亲家,那样她会落了下风。
人总是这样,不会妒忌比自己优秀很多的人,只会百般看不惯曾经跟自己站在一条线上,后来跑得比自己远的同伴。
就像没有几个人妒忌马云有钱,但如果身旁的亲戚朋友发达了,难免会酸几句。
刘母哭过后,抹去眼泪道:“儿子,道理我都给你掰开揉碎说透彻了,你从小就是一个听话懂事的孩子,我相信你能想明白的。感情这东西太虚,何必让自己以后过得那么累?”
“何珊家里条件好,又没有兄弟姐妹,虽然以后要给她的父母养老,但她父母有积蓄,应该不会麻烦你太多。要不是她暗恋你多年,你以为这便宜事能落到你头上?”
刘景同苦笑,他妈确实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特别细致。
可是感情可以这样论斤两来量吗?他们想得这么美,何珊家就一定会如他们的意吗?
他们在挑别人,难道别人就没有在挑他们?
这世上谁是傻子?
无论刘母苦口婆心劝导还是厉声呵斥,刘景同都一口咬定他要徐小白,不会娶其他女人。
刘母又想哭了:“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听话?”
刘景同自嘲道:“妈,因为我们条件不如别人,就要用我的婚姻去换别人家的好条件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卖身的牛郎吗?”
这话扎得刘母脆弱的玻璃心又裂开几道口子,她恼羞成怒道:“你怎么能这样说话?我和你爸千辛万苦养大你,把棺材本都掏出来送你出国念书,什么都为你着想,你为什么这么自私,不肯也替我们想一想?”
刘景同劝道:“我当然替你们想过,你以为我娶何珊,日子就会好过吗?何珊是什么性子难道你们不知道?她爸以前是厂长,她爸她妈说话做事高高在上。她从小就跋扈霸道,跟死去的周菲一个样儿。这样的女人娶回家才是真的家宅不宁,起码徐小白对事不对人,别人不惹她,她还是很好相处的。”
“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你想的是何家条件好,以后可以帮忙买房买车,何妈妈可以帮忙带孩子,你们可以轻松一些。我以前就听何妈开玩笑说过以后想招赘,你以为人家那么傻出钱又出力,万一他们要求孙子跟他们家的姓呢,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到时我是不是要为了这个姓氏离婚?说出去钱是何家掏的,孩子是何家带的,咱家做什么贡献了?有脸争姓氏吗?我就不信天上会掉馅饼!”
刘母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梗着脖子瞪着眼,不愿意承认儿子说得有道理。
为了杜绝自己妈不切实际的念想,刘景同只得甩出杀手锏:“妈,我不需要你们拉下老脸去借钱资助我,我已经买好房子了。我只认徐小白,我从很久以前就想着要跟她过一辈子,谁也别想阻止我。”
“明天我会找何珊说清楚,我对她没意思,你们以后不要再喊她过来,没必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刘母如遭晴天霹雳,整个人都傻了。
她是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一根筋的,他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如果他已经买好房子,家里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牵制他。
明明有轻松的阳关道,他为什么非要走独木桥?
刘母越想越恼恨,她出奇愤怒了,脸色阴沉,五官都微微扭曲。
她的儿子从小就乖巧听话,现在不但顶撞她,还用那种看穿、看透一切的目光盯着她,让她非常不爽。
她恨不得立即就冲去徐家揪住徐小白这个祸害问问,到底给她的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凌晨刘景同上厕所时发现父母的房间还亮着灯,家里隔音不是太好,他能隐约听得到他们在嘀嘀咕咕争论什么。
到了后半夜,他的父母甚至大声争吵,互相指责。
越是活得失败的夫妻,越喜欢在伴侣身上找失败原因,只有这样才能勉强安慰自己,过得这样糟并不是自己的问题。
刘景同听得心烦,只能用被单蒙住脑袋。
他只想保住当初那份纯真的感情,怎么就那么难?
徐小白会不会嫌弃他家的经济条件不够好?她为什么就是不肯松口嫁给他?
夜长梦多,他真怕拖得越久,结婚一事波折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