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喧嚣不已。
为了不至于让洛母手足无措,从眼科医院出来随意逛了逛之后,用午餐的地点苏衍止并没有选择西餐越南菜韩料日料等,而是秉承着最简单的原则,带着她去了街头的小馆子。
洛婳毕竟是公众人物,即使戴了帽子墨镜还是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原本苏衍止还有些担心,不过瞧着小馆子里大抵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也便放了心。
倒是洛婳,瞧着桌椅上的油腻脏污,下意识地想要掩唇捂鼻。可当瞧着苏衍止毫不介意地陪着她母亲坐下,并且还体贴周到地用桌上的餐巾纸擦拭了一下桌上的残留物,她也便一咬牙狠狠心坐上了那把刚被一个粗汉坐过的椅子。
洛母点的是炸酱面,洛婳则和苏衍止一样点了盖浇饭髹。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陌希的来电便进了来。
想到刚刚让丹尼斯去紧急处理的新闻,苏衍止心神一凛。
馆子里毕竟太过于嘈杂,他走到外头去接听。
可才不过讲了几句话,他心里头的猜测便被落了实。
陌希,真的是看到那则新闻了。
那甜得发腻的声音传来,竟是让他没来由地想要抓住些什么。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亲爱的老公,方便告诉我你现在正陪着怀孕的情人在哪儿吗?产检得如何了?肚子里的孩子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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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头,陌希迟迟等不到答案,突然便好笑起来。
“人呢?没信号了?闹失踪了?”顿了一下,她的声音沉了下去,“还是说,做贼心虚了?”
“其实干嘛做贼心虚呢?这年头富商在家里头养一个,外头又弄了好几个女人的现象早就是司空见惯的事了。老公你这么年轻有为精力旺盛,就算是管得住下/半身,可也管不住冲着你的人和钱奔过去的一大/波女人啊。理解的,我都理解的。何况还是洛婳洛明星这等艳光四射我见犹怜还和你山盟海誓过的?这春风几度的事情,我也懒得去理会。”
话说得大度至极,陌希那声音,却愈发腻得似要紧紧掐住人的喉咙。
只是不知,是掐住了她自己的,还是掐住了苏衍止的。
“只不过老公,你要和她怎么上我管不住你,可你弄得那么过火让她怀孕了,是不是有些过了?”
她这边说了那么长一大段,唾沫横飞的,那边的苏衍止却迟迟不见反应。
在陌希都要将手机直接给砸了时,苏衍止才总算开了尊口。
“网上的新闻是假的,洛婳没有怀孕。”
声音听不出情绪的起伏。
噢,看来是真的去产检过了,只不过很可惜没怀上,估计当时是试纸测了一下以为怀上了才一道去的医院。若不然,一个明明这会儿该在横店拍摄新剧的女星,怎么可能千里迢迢地又飞回T城?
飞过T城去医院不说,还特意让苏衍止作陪?
“真遗憾,看来你播种能力不行。她这一亩三分地还有待好好开发。”空欢喜一场的感觉,陌希是深有体会的。所以,她不免就随口安慰了两句,“多试几次总能成功的,像上次你买的Durex就别用了。”
“陌希……”越听,另一头的苏衍止便越是头疼,“新闻上的照片被马赛克了一个人,你难道真的没看到?我今天其实是……”
被马赛克的那个人,陌希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可知道是一回事,泛酸却是另一回事。
陪着其她女人以及其她女人的母亲一起上医院,这样的画面,他真的以为比他单单只陪着洛婳一人去医院要更好些,她更能接受些吗?
没空去理会他为自己的开脱,说到那盒Durex,陌希突然便大声道:“哎呀不对呀,老公你和她用套了居然还能被弄出个疑似怀孕?你和我做的时候也用套了,我这该不会也可能怀孕吧?你在哪儿呢,我还是去找你吧,咱们也上个妇产科?”
声音一如刚刚,甜得腻歪,腻歪得让人发颤。
甚至连她自己都忍不住抖了抖鸡皮疙瘩。
等她找到他,绝对保证不抽他的脸,只踢他的下半身!
“胡说什么呢……”苏衍止显然也是被她给恶寒得不行,最终妥协,“你报给我地址,我去找你。”
看来是生怕她知道了他在那儿,在那儿撒泼闹事顺带让他旁边的母女俩也跟着一道丢人现眼,所以一个劲的躲避开她的问题不愿报坐标呢。
指甲扣入掌心,那抹刺痛明明如此微不足道,可那些入骨的疼,从来都是从微不足道的疼一步步开始的。
“我啊,你猜猜我现在在哪呢?啊,好像是一个公寓门口。这环境挺熟悉的,门也挺熟悉的,我应该似乎还有过这门的钥匙才对……不过我却进不去呢……”
手机低电量自动关机。
陌希却还在那头自言自语:“噢,我现在当然是进不去了,你都给别的女人住进去了,钥匙自然是在她手里了……”
从没有这一刻,陌希是如此厌弃自己。
那般的无助颓废。
早知道他和洛婳的关系与牵扯,却还是会在看到那样的新闻之后被打击得溃不成军。
她的坚强都哪里去了?
她不是什么都不在乎的吗?
她回T城,无论苏衍止提出什么让她当24小时秘书还是让她签连是什么条款都不清楚的不平等条约,她都照签不误,不就是为了嫁给他吗?
可她明明已经做到了,却还是免不了想要要得更多……
腋下拐落地,她坐在门口,用双臂抱紧了自己。
熟悉的姿势,一如那一年的雪夜,在T城山区黑不见底的山路上,她满头满身的白雪,冰冷刺骨、呼吸微弱,而她的手,却死死地交互放在自己腋下,圈紧自己。
没有人为她取暖,而她,只能靠自己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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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陌希从未感觉到如此漫长。
漫长到,她感觉到不知什么时候死亡才会带走她。
为什么就不能痛快点呢?非得让她在这漫山遍野的黑暗中尝尽了冰冷,才悄无声息地夺去她的生命?
远处,似乎有人在喊她。
噢,对了,队长说不放心她,会让两个男生过来接应她。
手上被荆草划破的伤口早就停止了流血,那份疼痛也因着那冷意而被凝结。
听着那由远及近不真切的声音,陌希拼尽全力从嗓子里回应。
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
破碎的嗓音,根本就传不了多远。
对了!手机!手机!
黑暗中,唯一的光明能吸引人的视线。
明明身上已经僵硬得无法动弹,可她还是一点点颤着手,摸出外套里的手机。
所幸手机还有点,她重新打开手电筒功能。
然后,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不住晃动着手机。
光线微弱,可这一瞬,陌希是无比感激。
身体僵硬得不行,她只能机械地用手保持着晃动手机的动作。瞧着那抹消失在尽头的光线,只觉得自己的希望,也随着那抹光线而散射出去。
终于,当脚步声传来,当有人蹲在她脚边查看她的情况,她才停止了手上晃动手机的动作。
“陌希?”
男人的声音带着不确定与担忧,隐约,又似有其它情绪掺杂其中。
陌希却来不及去多加分析,只是怔怔地听着耳膜处传来的那道男声。
熟悉的声音,如同天籁。
苏衍止!
来找她的人是苏衍止!
她缓缓抬头,努力想要在自己的脸上挤出一个笑来,却发现,脸还是因为冰冷而僵硬得厉害。那个笑,最终还是没有形成。
“还真是越来越长本事了啊!大冬天的事先不通知一声直接从学校跑到这儿。脑子不会转弯吗?不会在当地先找户人家住下第二天上午再爬山上来和我们汇合吗?非得在大雪天这么折腾!”
苏衍止的声音明明听来不温不火,可字字,却都是犀利的批判。
陌希被他说得埋下了头。
她也便是被冲动给左右了。知晓他追着伊怜兮的步伐来了山区支教,也便急匆匆的赶了来。脑子里唯一的念头,不过是过来问他一句,他是不是真的和伊怜兮在一起了。
她只想越早见到他越好,哪儿还会管什么天气不天气,冷不冷黑不黑的?
可现在,她终于见到了他,听着他的数落,她竟发现,自己想要问的问题,却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了。
若问题的答案只会让自己难受,又何苦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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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她头上衣服外套上的雪都用手抚去,苏衍止问道:“先缓缓站起来,试试还能不能走。”
借着他的搀扶,陌希一点点站起身。
其实苏衍止这人洁身自好,在校期间根本不会和女生传出什么绯闻。
最多的,也便是哪个学院的谁谁谁追他未果。
除了那次她趁他不备在告白前亲了他,除了那次凌晨他从宿舍赶来匆匆将她从上锁的行政楼女厕给带出去。这是绝无仅有的那么几次中的一次,她与苏衍止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甚至他还如此主动地搀住她的手臂。
“另外一个男生呢?”陌希努力站起来,还是担忧道。队长说让两个男生过来接她。苏衍止找到了她,那另外一个男生呢?这么大的雪可别出什么事。
“有空担心别人,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吧。”苏衍止难得地,训斥起人来如此夹枪带棒。见她眉头紧锁,还是劝慰道,“现在手机没信号联系不上他们。不过他们找一阵没发现你也就回去了,放心。”
什么意思?
他们?
一下子察觉出苏衍止话里不对劲的词汇。
陌希不解。
队长说让两名男生过来找她,现在在这儿的是苏衍止,她也便下意识觉得还有另一名男生。苏衍止和他估计是分散着找人的。
现在他又说了一个“他们”。也就是说,苏衍止并不是和那两名男生一道的。
也就是说,苏衍止很可能是自发地前来找她的?
也对,队长要派两个男生来找她,怎么派也不可能派到前任会长身上去。
苏衍止这样的人,可不会受人指派。
所以说,他并没有接受队长的委托来找她,而是他自己打算专程来找她的?
那这代表了什么?
是他心里头并非完全没有她吗?
想到这儿,陌希心头一阵激荡,跟着他一道往前走的步子也似乎有了劲。
“苏衍止,我觉得你救了我我不报答你就太不是人了。所以,我打算以身相许。”时刻不忘她的告白大业,陌希继续朝着希望进军。
苏衍止原本扶着她的手臂一僵,视线逡巡在她脸上:“看来你精神饱满应该没什么大碍,不需要我扶了。”
手,就这样松掉了对她的搀扶。
甚至都不管她,直接就往前走去了。
颀长的背影在她前头走得坚定而果决。
那意思是,让她自己跟上来。
风吹得更大了。
头顶的雪花,由原先的一小片变成了一大片,绒绒的,好看,却在这大冷的天,美丽而致命。
冷风将苏衍止的话吹来:“已经有过人对我以身相许了,所以你收起不该有的那点心思。”
已经有人对他以身相许过了。
他接受了。
所以,他不会再接受别的女生对他的以身相许。
是这个意思吗?
听到那话,她只觉得心头那密密麻麻的钝痛一处处蔓延开来。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还不如让她刚刚一直僵硬地坐在地上接受冰冷的洗礼。
起码冰冷可以麻木了疼痛,不会有任何的知觉。
“苏衍止,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要当你的新娘!只要我不死,一定追你到T城!”
不知怎的,曾经自己大义凛然不知羞燥放下的大话就这样在脑中回荡。
那会儿和他一起掩埋在废墟中的她,算不算是对他以身相许了?
将戒指套上她的手指,他给予着他的承诺。
“即便是忘了全世界,我也绝对不会忘了你。”
可当时的他,却忘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他甚至都没问一下她的名姓!
是认定了他们会死,还是认定了他们获救后会被救到一处不被分离?
这一刻的陌希,有那么一股冲动,冲上前去质问他——苏衍止,还记得地震废墟里你接受了我的以身相许吗?
然而,望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无名指,她晃掉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人在灾难中产生的,只不过是同病相怜的感情,并非爱情。
而她实践了当初的承诺,真的考到了T大前来见他。
可她现在,想要他的爱情。
她不想要患难与共的友情以上恋人未满,她只想要真真切切的他的爱。
所以,那件事,她不会说。
她有她的原则。
若爱,便爱得纯粹,而不是通过一场自然灾害成千上万人的死亡下人性最脆弱时的感情作为捆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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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身后迟迟没有脚步声,苏衍止原本还坚定往前的步子最终停了下来,猛地一转身。
然后,他便瞧见了已经体力不支倒在地上的陌希。
双眼紧闭,白茫茫的雪花中,她倒在地上,是那般脆弱,仿佛只要风轻轻一吹,便会远去。
那一瞬,心似乎被什么蛰了一下。
微疼,却不明显。
大步过去将人抱了起来,他紧搂着她,仿佛能借此,将身上的温暖传递给她。
翻过山头到达他所在的支教的学校宿舍还需要大半个小时。
她若还醒着,也许两个人路上走走停停能够过去。
可现在天黑雪越来越大,山路崎岖不好走,一个不慎可能便会滑到。
苏衍止权衡利弊,迅速放弃了这一打算。
只专心找知否有半山腰的人家,晚上借宿一下。他记得昨天来的路上,瞧见过这儿半山腰冒过炊烟。那应该便有人家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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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希是突然被身上四处游移的什么东西给惊醒的。
那东西,小心地避开她的柔软处,却是将她身上无一例外全部都攀爬了一个遍。
甚至连下面,都……
只不过那种热热的感觉,却挺舒服的,在大冷的天,身上浑身舒爽起来。
她蓦地一睁开眼,瞬间对上苏衍止的眼。
他坐在一把山里人自己编织的小椅子上。
身高腿长,那张小椅子被他坐着,反倒显出了他的几分局促。
见她突然转醒,苏衍止愣了愣。然后,那张俊脸上,突然便爬上了红色。
向来便不假辞色的男人突然现出这样一幅表情,让陌希竟好奇不已。
然后,顺着他的手,她便意识到了不对劲,也总算是弄明白了他那张俊脸为什么会这么红。
他的手,竟一路延伸到了她被子里头!
而她刚刚感受到的,便是……
“你昏迷不醒,这儿只住了个腿脚不方便的老大娘以及她儿子,不方便给你擦身。”
苏衍止的解释,有些无力。
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还在被子里头,忙往外伸。
一并伸出的,还有他拿在手里头的毛巾。
他将毛巾往脸盆子里一扔,便端着脸盆背对着她去洗净,倒水。
陌希瞧着他别扭地背对着她,心情不由轻快起来。
所以,他褪去了她的衣物,在被子里头给她擦身让她好受些?
被子底下,除了那两条必要的衣裤,陌希简直跟光溜溜没什么两样。
心头有什么流淌,她想象着苏衍止脱去她衣服时的场景。
是睁着眼呢,还是闭着眼?
唇畔蓦地溢出一抹笑。
“苏衍止,你说说,这回你是不是该接受我的以身相许了呢?”精神似乎也恢复了些,陌希竟然还有心情继续刚刚路上的话题,“你可得对我负责呦。”
---题外话---山区支教的事情,漏看125的亲可以补下。“若爱,便爱得纯粹,而不是通过一场自然灾害成千上万人的死亡下人性最脆弱时的感情作为捆绑。”这是陌希当年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