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纷，不远处的粥棚当中飘散出滚滚热气，潜龙榜上的此世天骄吕盼与方瞒一齐怔住了。
什么叫宋家不知道我已经不是四品境了？
不是四品境，那能是几品？
答案其实显而易见，只是这真相太过于惊人，吕盼和方瞒骤然听到这一消息，就仿佛是在寂静时听到一声冬雷炸响然后有天光破雪，刹那之间有些思绪空白。
徐年看了眼道一宗天下行走怀里的狐妖，笑意温和，狐妖倒是还记得徐年，也记得徐年身边的另外一只狐妖，怯怯地吱了一声。
徐年轻声说道：“你问酥酥？酥酥在玉京城里，下次吕行走去京城的时候，你可以来找酥酥玩……”
一片鹅毛大雪顺着领口落到了吕盼的后背，寒意渗入，吕盼冻了一个激灵，但他的心头却有些火热之意，皱成了苦瓜的脸色也已经舒展开来，既然徐年已不是四品境了，这确实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宋家有两个四品境又能如何？
在徐年的面前，也不过就是纸糊的罢了。
吕盼定了定心神，再次稽首：“恭喜道兄成道，登上天梯超脱人间，在长生仙道迈出了一大步。”
修炼九品。
越往后，品级之间的差距只会越大。
尤其是四品和三品。
道一宗出身的吕盼深知这一步迈出，便是彻底的蜕变，已经从人间踏上了神魔之路，可以说是蜕尽了凡胎，真正开始触及那些足以翻天覆地重塑乾坤的伟力。
不过若只是三品境，其实还不至于让道一宗传人需要定一定心神，道一宗的那座山上别的没有，但位于人间之上的道修是真没有断过，真正让他思绪空白的重点是徐年的年纪。
二十岁。
五品境就已经有够举世无双了。
四品境简直就是妖孽。
现在成了三品境……
这修炼速度，已经是吕盼这个道一宗传人都闻所未闻，想都想不通的修行速度了。
不过已经在山下人间行走了这么久的吕盼还不至于像是刚下山时那样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修道天赋了，他的灵根悟性真没什么不行，只是那时太过于巧，刚下山就遇到了徐年。
不是他的道修天赋不行，而是徐年的太行了。
山上与人间。
都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了。
若是抛开了徐年，吕盼自问自己的道修天赋无论是在山上还是人间确实都已经是无人能……嗯，好吧，还得再抛开一个道武双绝的陈沐婉。
除了这俩人，吕盼迄今为止还真没见过谁的道修天赋在自己之上。
以前在山上，没什么对比，只是听师长们的夸赞，吕盼还没什么真实体会，如今已在人间行走，见过了红尘百态，吕盼才切实体会到师长们的那些夸赞都意味着什么。
是旁人羡慕不来的先天。
需要后天花上无数心血来弥补，甚至还不一定补的上来。
当然了。
徐年的“先天”，吕盼已经别说是羡慕了，已经连看都看不明白了，他估计自己现在回山上和师长们说人间还有此等人物，师长们都会哈哈一笑，以为他这是涉世不深被人唬骗了……
“你们觉得宋家为什么不愿意采用方兄的提议，在善粥里撒土已区分哪些是真饿着肚子，急需这一碗粥？”
徐年早就已经来了，之前吕盼和方瞒讨论宋家表面欣喜于得到了善粥撒土这一妙策，但却并未实施下来的时候，徐年就已经两人的身后默默听着了。
不远处的宋家粥棚里，那些纵有千般苦楚无处说甚至自己都不知晓的难民们，在这一口果腹热粥之下多是喜笑颜开。
这笑容当中大抵还有对宋家的感激。
细想下来，多少有些讽刺。
善粥撒土是方瞒所提，不过这并非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法子，而是以前闯荡江湖时听过的事迹，至于宋家为什么不愿意这么做，倒也在那事迹里寻得到缘由。
“大概是因为……不讨好吧。”
“善粥撒土，若是不细想这背后的深意，只会当时白白糟蹋了米粥，甚至以为是施粥的人在轻贱那些领粥的难民，认为是在歧视这些难民不配喝干净的白粥，只配吃地上的脏土。”
“到头来钱花了，力出了，是真心为了那些难民在着想，却还得挨一顿骂。”
“宋家大抵是不想做这样的赔本买卖。”
在方瞒听说过的故事里面，做出粥里撒土决定的朝廷官员就背上了一阵骂名，差点连官职都丢了，最后是一位大儒路过，听闻之后想明白了深意，这才为其平反，也算是苦尽甘来。
但这苦却属于是自己找的，毕竟就算不在粥里撒土，安安分分的施粥，不去管这粥是不是能到真正急需的手里，照样少不了这一份政绩，何苦要背上骂名。
“走吧。”
徐年转身离开，大雪与他的白衣，浑然一色。
吕盼抱着小福，默默跟上。
方瞒问道：“徐真人要带我们去哪儿？”
“不是我带你们去哪儿，是看你们要去哪儿，不是要搜集罪证揭露宋家的真面目吗？既然三天之后宋家就要动手了，这时间可有些紧迫，得抓紧了……”
三天时间搜集的罪证就想要扳倒在鹤离郡经营了何止三百年的宋家。
这显然不太可能。
好在这些罪证也并非是用来拔起宋家这棵扎根极深的大树，只要让那些聚集在宋家树冠底下的江湖义士们能够醒悟过来及时离开就好了，免得徐年给宋家松松土的时候，他们被这棵倒下的大树砸了个粉身碎骨。
不过三天后，若是仍然有江湖义士执迷不悟，在维护宋家这棵看似光鲜亮丽的大树。
那就该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了。
就如同方瞒刚刚所说，江湖生死可不分好坏，即便是好人站错了位置信错了人，同样也得承担后果……
……
三天时间不过弹指一挥间，鹤离郡的第三场大雪已经下完了。
积雪虽寒。
但有天光破开了雪云，渗过寒气洒在身上分外温暖。
宋良温眯着眼睛看着崭露头角的太阳。
觉得这真是一个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