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这几个四品境的家伙……竟然能伤了我。”
“这要是在天地衰退之前……”
“要是我还是全盛时期,这几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我有心放他们一马!他们竟然还骗我……我、我定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瘦老头捂着肩头上的剑上,追着之前那道佛光远遁而去方向。
跑得跌跌撞撞。
不过这步伐虽然看上去有些狼狈摇晃不定,但其实是步履生风,每一步都能迈出去很远。
不断的喃喃自语。
看上去精神状态似乎也不是很好。
不过这想想也正常。
一觉睡哪怕昏昏沉沉睡个十来个时辰,醒来时都不会是神清气爽,而是感觉头疼脑胀,何况相当于是地下埋了数千年,最近才刚爬起来的一把老骨头呢?
能活过来,没有就此“睡”死过去,已经是万幸了。
“浑天盘……可恶……这些不肖子孙,竟然连浑天盘都弄丢了……”
瘦老头骂骂咧咧。
他看了看肩头,迟迟没有愈合的伤口。
骂得更狠了。
“王八羔子,竟然伤了我……”
就如丁抟道出来的底细一样。
瘦老头正是大焱王朝号称第一世家的荥原王家的始祖。
王天破。
曾经在那个通往神魔之境的道路还没有断绝的璀璨大世之中,王天破也是一方豪强,沉睡了千百个春秋为了避开凋零时代,却没想到还是这个时代的尾声里提前醒了过来。
都怪那些不中用的不肖子孙!
原本醒就醒了,靠着体魄也足以横行当世。
却没想到这才从地里爬出来打的第一架,就栽了个跟头。
竟然被破了防。
坏了体魄。
“要是在我沉睡之前的时候,四品境也不过就是大点的蝼蚁,怎敢在我面前放肆——”
王天破越想越有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
很是不爽。
但再不爽,面对这肩头伤口,他也只能咬牙切齿,伸出手猛然在肩上拍了一下。
一拍过后。
剑魁的剑刺入肩头留下的伤口开始了愈合。
只不过愈合而出的血肉。
与周围肌肤看上去一样,但仔细感受,却会有些说不出来的别扭感。
这是因为原本的体魄属于三品境。
已经迈入了神魔领域。
但是新生出来用于愈合伤口的血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这撑不起三品境的天地中,即便是本质属于三品境的王天破,也只能先用武夫四品境巅峰的血肉来补上这一缺口。
这在当今人间,当然也属于巅峰了。
但是人间的巅峰与神魔之境。
不可同日而语。
完整的三品境武夫体魄,原本是在这已经衰退的天地之中,无法从天地中汲取力量喂饱血气的王天破最强大的依仗,但如今刚刚那一剑却在他的体魄上留下了一个破绽。
这破绽当然不大。
但是从无到有,这就是一个巨大的差距了。
况且王天破可不会天真的以为只有他一个人一觉大睡了千百年。
想着熬过凋零时代。
挺到下一个大世。
“浑天盘……浑天盘里有残留下来的神源……只要夺回浑天盘,大世到来之前我便是无敌手,而在大世到来之后……我王家到时候已经领先了不止一步,自然是能够争个头筹……”
王天破的算盘打得很好。
在沉睡之前,就为王家留下了充足的资源与安排,为了有朝一日醒来的时候看到王家摇身一变成了得了天地认可的天家,借此在大世中争个先机。
不过就算王家后人没那么争气也不是不能弥补。
王天破准备了个后手。
留下了提前唤醒自己的方法。
所以,他现在才提前醒来了。
王天破为此后手,还额外准备了个后手的后手。
他在浑天盘里藏了神源。
也只有浑天盘那等奇物,才能藏得住神源。
只不过这件事情就连王家后人都不曾知晓,因为他怕自己后人若是有人问鼎到了四品境巅峰,会忍不住把他这个始祖留给自己的神源享用补充力量给吃了,突破到三品境。
这确实能够突破。
但问题是,浑天盘里的神源也没那么充足。
破境这种事,又不是破完了境,就能立刻获得新境界的力量。
在三品境之下尚且需要巩固修为。
但在三品境后,更是需要通过神源来把自身力量,从人间之力转化成神魔之力。
神源不可再生。
不过通过神源转化出来的神魔之境的力量,用了之后可以再生。
不然总没道理辛辛苦苦修炼到三品境,结果跟人打一架耗空了力气,就得跌回四品境吧?
但前提是。
不处于现在这么个凋零的大世之中。
除此之外。
直接汲取神源,也能够补充神魔境的力量。
只不过这样就有点暴殄天物了。
不过浪费归浪费,只要能够让王天破在大世前夕就能够发挥出三品境的力量先行一大步,照样是物超所值。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王家不仅没成天家,浑天盘还弄丢了。
王天破的三品境武夫体魄也破了。
这就导致他更加急于寻回浑天盘,补上破绽夺回先机……
王天破在永冬寒地上奔行。
开始是跌跌撞撞,到后面是横冲直撞。
撞树什么都是小儿科了。
遇山便撞山,遇水便截水。
这一路上的动静虽然极大。
但他的速度也极快。
快到了不仅仅是许多人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以为是与之前的佛陀显灵一样是什么天生异象,而就算有眼力见的看出这动静是由一个人引发,消息传递的速度也未必快得过。
等着消息送到。
往往都已经是撞山截水的王天破路过之后的事情了。
也正因此。
王天破一路奔行,来到了海刹王城。
海刹王城尚不知道遭遇了什么。
“砰——”
被寒盟大军砸开过一次的海刹王城城门,刚修好没多久,再一次被撞破。
城门士兵和沿途百姓,不管有没有修为傍身,在王天破横行无忌的冲撞下,哪怕没有与他的身体直接撞上,只要挨得近了,照样会被他这一路奔跑掀起来的劲气给撞成碎沫。
这非但不是夸张,还是保守的描述了。
毕竟那几个守着城门的海刹士兵,都没反应过来便砰的一下炸成了一团血雾。
真正是尸骨无存。
离城门稍远一点的百姓,才能留下点血肉飞溅而出……
……
稍早一点的时候。
海刹王宫里面,远道而来的大焱将领薛安贵,除了给韦大将军带来了援军和粮草。
还给海刹国王带来了一封大焱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海刹地处严寒挨隆冬,又逢寒盟生战火生灵涂炭,天下之大也莫远于同族手足之情,是以朕心甚痛。”
“今特遣薛将领携带一份粮草布帛,以解海刹御寒之急。”
“又闻寒盟虎视战事不息,朕愿伸出援手,以大焱之名庇海刹度此难关。”
“海刹之君若愿意,便接旨称臣,言明所需,朕应允尽允。”
“若是不愿也无需挂怀,今后继续以友邦相处,粮草布帛悉数收下,大焱军队借道而过,不生是非。”
简单来说呢。
大焱皇帝在这支船队里面还顺带给海刹国援助了一批御寒物资。
顺便问问海刹国,愿不愿意接受大焱的庇护。
这种庇护当然不是无偿。
得称臣。
“臣,领旨……谢圣上仁慈恩典……”
海刹国王仅仅是犹豫了一下之后便接了旨。
在把女儿洛清芝送走的时,洛衡没有想到会有那一天,因为他当时没有想到女儿真能搬来援军,但在海刹王城见到韦大将军知晓了大焱随后的安排时,他就知道大抵是躲不过这一天了。
要说完全不介意,那是自己骗自己。
从一国之主,成了大焱臣属,到底是有些不一样。
只不过洛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准备好了接受这一日的到来。
刚刚犹豫的那一下。
也并非不打算领旨,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原本洛衡以为怎么也得在寒地战火平息之后,大焱王朝才会来明示或者暗示称臣之事,却没想到会这么快,直接就让大焱将领捎了一封圣旨过来。
大焱天子,好生霸道……
接了旨,自然就是大焱臣属。
不接旨?
圣旨里说的是借道,不生是非。
洛衡信。
但他可不会天真的以为在借道以后,也会不生是非。
“洛国王既已接旨,那就快快请起吧,我知你现在心里可能有些嘀咕,但是我们大焱从来不会亏待自己人,你可以看看大漠,纵然过去有些积怨,但如今大漠人至少不用饿着肚子了……”
宣读完圣旨的薛安贵把圣旨交给洛衡,顺势扶着他的手臂拉起来,说些体己话。
洛衡也刚刚接过圣旨,正要站起来,与这位之后说不定自己还要听其命令行事的大焱将领寒暄几句远道而来的话,尽一尽地主之谊。
这时。
忽然听见了一声震天巨响。
洛衡心头一跳。
不知这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之前寒盟大军攻入王城的时候,他都没听到这么大的动静。
“洛国王,我先失陪一下……”
薛安贵不再客套,直接冲出皇宫,凭借着六品境武夫的体魄以最快的速度跃上了王宫的城头。
眺望着巨响传来的方向。
只见。
在凛冬王城之中尘烟滚滚房屋倒塌,就好像有一头尘烟构成的巨蟒闯进了王城之中,正朝着王城码头而去。
在码头上,可还停泊着大焱的船队!
“这是……什么玩意?”
薛安贵也是沙场老将了,怎么说也算的是见多识广,但这一刻他是真愣住了。
永冬寒地这什么邪门地方?
刚刚才有佛陀显灵的天地异象,这会儿又从哪儿跑出来这么一条“尘烟巨蟒”?
不能是追随佛陀显圣脚步的什么佛门灵兽吧。
这一路上看动静,定然是碾死了不少人。
即便是佛门有以杀止杀的说法,但这么无辜杀生,还攒什么功德呢?
薛安贵把气血尽量运转到眼睛里面提高目力。
想要看清这尘烟滚滚之中,到底是什么东西。
极目远眺……
“……这是个——人?!”
薛安贵瞪大了眼睛。
不过惊讶归惊讶,他的反应很快。
“传令,列阵,迎敌——”
只不过军阵还没列成,薛安贵身后的凛冬王宫里忽然也有异象。
洛衡手里拿着圣旨。
正有点为难是先放下圣旨还是拿着圣旨出去看看动静。
忽然。
他手里的圣旨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不等洛衡反应过来,他便在这圣旨光芒中瞧见了一道伟岸霸道的身影,掠向了王宫之外。
“这……什么?”
洛衡愕然。
掠向王宫之外的霸道身影来到了薛安贵的身前。
薛安贵眉头猛跳。
连忙跪地。
“末将薛安贵,见过陛下!”
虽然不知道陛下这是什么手段,但臣见了君总不能失礼。
“薛将军不必结阵,尽量疏散此地百姓,让他们离得越远越好……”
话音没落。
大焱天子便已经化作了一道黄色光芒,砸向了冲向王城码头的“巨蟒”。
烟尘缓缓落定。
薛安贵这才确信了这“巨蟒”确确实实就是一个人折腾出来的动静。
“臣领旨!”
“传军令,疏散寒地百姓,远离码头……”
王城码头之外。
奔跑了数万里地的王破天停了下来。
他喘了一口气。
然后略有急促的呼吸便平稳了。
只是这身形干瘦的老头子看到大焱天子,确实是气不打一处来,气得直咬牙:“天地气运……好浓郁的天地气运!这就是大焱王朝的国运吗?果然是正统,果然就该……”
就该归了王家。
不过王破天虽然刚醒来不久,精神状态还没恢复,但也不是拎不清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能说。
当着天子的面说这国运该归王家。
那就是当面打脸,没得谈了。
“大焱天子,能把国运投射到这里,看来这片土地都已经归了大焱了?我先前不知道,横冲直撞给你添了麻烦,是我的不是,但今日……我不找你,也不找大焱的麻烦,只找一个偷了我东西的贼子!”
“你若是愿意让路,算我王家欠朝廷一个恩情。”
“干戈可以放下,恩怨可以化解。”
“甚至你若觉得大焱已经容不下王家,我也可以举族搬迁……”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就应当知道我能够做到。”
“所以……你让还是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