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该先收下黑道人赠与的一枚石质印章。
还是应该先点点头。
亦或者是说出他们的目的地是佛门圣地?
但是黑道人似乎误解了徐年没动静的原因。
他顿时流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
“不是不愿留徐道友吃饭,只是事先不知道徐道友会来,我只准备了这么点饭菜。”
徐年哑然失笑。
于是他先是默然收下了石质印章。
然后点了点头。
对应着。
不介意黑道人观摩他布在大雪山的定海阵。
都已经把阵法布置在大雪山了。
黑道人若是想偷偷观摩。
徐年哪怕现在就不留情面地把阵法毁去。
难道还能把黑道人记忆里关于布置定海阵的记忆也一并抹去?
但是黑道人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
态度足够坦诚磊落。
况且徐年的阵法造诣毕竟有限。
但三奇之一的黑道人,摘个梅花都能悟出藏梅手的武学功法,让他观摩定海阵,指不定能从中悟出些什么。
没准到时候青出于蓝了。
徐年还能反过来在黑道人这儿学习有关于定海阵的经验与技巧呢。
再者。
徐年刚刚拿到手的这一块石质印章,可不像是黑道人随手送出之物。
印章底部只刻有一个字。
“宇”。
四方上下曰宇。
其中蕴含的力量气息不仅极强,还与定海阵隐隐有些同源之意。
如果能把这印字石印章的力量参悟通透。
定海阵多半也能精进。
徐年估摸着黑道人送出这方石印章,也许不仅仅是为了回报他在大雪山的出手相助,更是因为定海阵能够用来应对天地大劫,所以希望他能够将这门镇住空间的阵法继续完善下去。
既然投我以桃,何妨报之以李呢?
最后。
徐年坦言道:“我们此行是要去佛门圣地。”
黑道人依旧语速飞快:“佛门圣地?”
“我虽然不方便直接将道友你们送到佛门圣地的入口,但送去那片雪原附近还是不成问题。”
“正好,佛门圣地讲究一个与佛有缘者能进,但道友凭借着我赠你的这枚石印章,即便无缘也可以进去,不过那就相当于是破门而入了,道友可得慎重考虑。”
“佛门之中可不是只有菩萨心肠,道友此去可要当心。”
黑道人挥手作别。
徐年拱手致谢。
然后他们一行人的身影便也从茅屋中消失不见了。
黑道人感受着覆盖了大雪山的定海阵。
感慨万千地摇了摇头:
“这位年轻道友的天赋可真是吓人啊,大江后浪推前浪,我这前浪怕不是早晚要被拍死在沙滩上。”
大焱九公主殿下朱宁将盛好的饭菜一一摆在桌上,她上一次见到黑道人如此称赞一个人的天赋,还是她头一回带着婉儿登上这座大雪山的时候。
她不禁好奇问道:“徐真人的天赋确实是惊世骇俗,但要是和婉儿比起来,孰强孰弱?”
桌上一共四个碗。
一大碗油炸炒青菜,三碗腊肉饭。
黑道人端起了一碗饭,拿起了筷子,笑着说道:
“只论道修天赋,在遇到陈姑娘之前,我一直觉得我是当代第一人。”
“毕竟我那时候没有遇到道一宗的天下行走下山。”
“即便是那瞎子和我比起来,天机我不如他,但修道他不如我。”
“如今遇到徐道友之后。”
“我才发现这真是天外有天,即便是陈姑娘怕是也难排到第一了。”
“不过也只是难,不是没可能。”
“虽然徐道友的年纪我看着似乎只有二十岁,但那也比陈姑娘长了一岁。”
“不管是陈姑娘还是徐道友的天赋,我都有些看不透,也就没法下定论,不知一年后的陈姑娘,是否能胜过今日的徐道友。”
陈沐婉入座,夹了根翠绿的青菜,微微摇了摇头。
“我不如他。”
黑道人说道:“这不是差着一岁?”
陈沐婉咽下青菜,只是说道:“不如就是不如,何必推给年岁?。”
黑道人点了点头,筷子把腊肉和米饭一起扒拉进嘴里:“这倒是,不过我见过许多天骄落于人后便推给年岁,似陈姑娘这么心性磊落的倒是少之又少。”
黑道人瞥见朱宁没有动筷子,问道:“宁儿怎么不吃?是虫子恶心到了,还是不饿?”
朱宁有些走神。
筷子无意识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和腊肉,黑道人和陈沐婉刚刚说了些什么她也没怎么听进耳朵里。
这会儿被黑道人喊了一声才回过神来。
“没……我在想你们刚刚说的什么终末大劫……我怎么之前都不知道?”
黑道人笑了笑,说道:“当然是因为没必要啊。”
“你们这般小小年纪,不去风花雪月,不去纵马放歌,那就是连片天地都还没有享受到,哪里用得着你们替这片天地操心?”
“即便如今天地大劫提前了,我说这些也主要是为了告诉徐道友,你们听了也就听了,心中有个底就行,倒也不要时刻操心,免得终日煌煌。”
“像是刚刚那个小姑娘的心态就很好……”
三人就这一碗青菜吃完了腊肉饭。
朱宁走到了摆着一张琴的书桌后面,看着挂在墙上的那几幅山水仕女图。
然后她照着其中一幅画,摆出了一模一样的姿势。
那是女子踮起脚尖,从枝头摘花的动作。
“婉儿,你看我学的像不像?”
陈沐婉端详了一会儿,然后直言道:
“不像。”
朱宁以为是自己姿势没摆好,重新照着画中女子的动作再摆了一遍。
“现在呢?”
陈沐婉还是摇了摇头:“不像。”
不是动作不像。
而是气质。
画中女子温婉如水,如同滋润出莺飞草长的一泓清泉。
朱宁气鼓鼓地说道:“婉儿你是不是眼神不好?这可是我娘,我怎么会不像我娘呢!”
陈沐婉无奈道:“殿下,不像就是不像……”
黑道人怔怔地望着在他的画前不断尝试着摆出摘花动作,想要从同伴口中得到肯定的姑娘。
他恍惚之中,好像回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一天。
看见画中的温婉女子,轻盈地从枝头摘下花,然后笑盈盈地给看她摘花的男人戴到头上。
睹物思人。
何况是睹其后人?
“……大舅!婉儿她睁眼乱说呢,你来说说,我和我娘像不像?”
朱宁的喊声把黑道人从过往拉回了如今。
他温和地笑着,用力地点了点头。
“像,宁儿当然是很像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