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大真人和江扬郡远近闻名纨绔子弟要分个死活。
谁会死谁能活,显而易见。
楚慧婕一边听着,一边点了点头。
她虽然是京城人氏家境也非同凡响,但并非不知五谷,清楚知道自己平日里随时都能吃到的菜肴,对于生活在河竹村这种偏远山村里的村民们来说,已经是想都难以想象出来的奢靡了。
既然这村子里的人和徐大哥交情匪浅,都是他的叔叔伯伯,以江淮古在河竹村闹腾出来的那些破事来看,徐大哥要去找江淮古算账确实是情理之中……
等等。
这里的村民都是徐大哥的叔叔伯伯?
徐年似乎通过楚慧婕脸上流露而出的疑惑,看出了她在想什么,微笑着点点头,斩钉截铁般地再一次说道:“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这里的村民们我都很熟悉,走在路上见了多是要喊一声叔伯婶姨……这一点千真万确。”
楚慧婕咕咚咽了一口唾沫,黑色的瞳孔扩大到极致,微微的颤抖倒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遇到了超出她理解,甚至超出了常识的事物。
一时之间,有些震撼发自于心,难以平复。
这里的村民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不知晓如何修行连品都没入,不可能个个都有返老还童的大神通,面相上看起来多少岁,真实年龄也就是多少岁。
徐大哥喊他们喊叔叔伯伯,这意味着什么呢?
楚慧婕出生在铁匠宗师世家,她的见识并不短浅,知道道门高人有种修行方式叫做红尘炼心。
她之前重伤住在百槐堂疗养的那段时日,就发现了另一位住在百槐堂里的病人徐菇是徐大哥的娘亲,那时就已经想过徐大哥的年龄问题,只不过她想来想去,觉得徐大哥应当是在走红尘炼心的修行路数。
虽然红尘炼心通常也不一定要给自己认个爹或者找个娘,倒不是超然物外的高人会拘泥于亲,而是如此修行涉及到的红尘因果太深,如果锻造兵刃时也不是炉温越高就一定越好……但是,比起徐年的真实年龄就只有二十年来岁,还是前者更容易接受一点。
但在这河竹村里,再次涉及到了年龄问题。
这一次,楚慧婕下意识露出了点疑惑的时候,她都还没想要问,徐年明明什么都不说就可以悄然翻篇算了,却偏偏是重复了一遍。
还补了一句。
千真万确。
这是真的,那什么是假的呢?
楚慧婕以为的红尘炼心是假的吗?
那岂不是意味着……徐年就只有二十岁?
二十岁的道门五品境。
楚慧婕想都有点不敢想了,她不禁看向认识多年的好友张天天,张天天正低头逗着酥酥,似乎根本没听出来方才这一句千真万确里的暗示,察觉到了楚慧婕的视线,她反倒是有些疑惑。
“楚姐姐,你怎么一惊一乍的啊?有什么想知道的就问呗,就咱们这关系,你难道害怕问错了什么徐哥他吃了你啊?放心,有我在呢,不会有事的。”
我倒不是怕什么问错问题,只是……
楚慧婕想了想,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把二十来岁道门五品境这一堪称惊世骇俗的观念从脑海之中扔掉,反正这也是徐大哥的私事,和江扬大灾无关,她既然都已经得了暗示了,似乎也没必要刨根问底。
话说回来。
江扬郡的江家好歹是个名门望族,江淮古死在了河竹村,这放在平日里肯定是个惊天大案,不过如今是以江扬大灾为要紧之事,倒不用过于在意江淮古的死。
徐大哥有合理的动机杀江淮古这就够了。
至于谁对谁错,是不是过当了。
这不是楚慧婕来此的目的,也不是镇魔司在乎的事情。
如果江扬大灾结束之后,根基都在江扬郡的江家还能幸存下来,或许会秋后算账来找徐大哥的麻烦?但是再一想,江家要是铁了心不计后果,或许是有资格和五品境强者算账,但换成二十岁的道门五品境……
如果真有哪一天,自求多福的恐怕得是江家。
楚慧婕该问的都已经问完了,平复了一下心境,随口说起了镇魔司的善后打算。
“江淮古带来的那些人,和江家的关系都不算深。”
“大部分是受雇来的,有案底的该坐牢就坐牢,但没犯过什么事,本就是清白之身的,虽然暂时不适合让他们回江扬郡,既可能打草惊蛇,也会让他们置身于危险之中,目前司里打算找个地方将他们安置下来,等到江扬郡的事态明了再放他们自行离去。”
“徐大哥提及的那两个丫鬟,司里已经查过了,底细也能算是干净,也是两个苦命人。”
“是一对姐妹,过去她们家里做着小生意,父母双全,下面还有个幺弟,不能说大富大贵,但也是衣食无忧,后来生意出了岔子,家境一落千丈,最后实在是揭不开锅了,为了不让一家人全都饿死,卖掉了这对姐妹,当时她们才八九岁。”
“买主把这俩姐妹养大,养出了身段,姐妹两人之后被江淮古看上了,买了回去当贴身伺候她的丫鬟。”
“这种买卖也有个俗称,瘦马……”
买回小马,好吃好喝照顾着,该奔跑的时候奔跑,该睡觉的时候睡觉,等待长成了骏马,卖出去便能为养马人赚上一大笔,这种买卖挣钱的逻辑,放在“瘦马”上也是一样。
只不过瘦马非是马,而是瘦瘦小小的人。
多是年幼但却看得出漂亮,有望长成美人的小女孩,有时为了迎合特殊癖好,在性别上有时也会放宽,不局限于非得是小女孩不可。
瘦马从小便经过精心调教,只不过教的不会是四书五经,而是如何伺候将来的主子,等到大了后显露出身段了,便等着买家相中带走。
可能是混迹于青楼风尘,可能是养在宅邸里的珍藏,也有可能如同一幅值得欣赏的仕女图般用来赠予他人作为礼物……总之,这些瘦马难有什么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