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想着养了只狐狸?”
“上苍有好生之德,不知谁遗弃了这只狐狸,既然正好被我撞上了,总不能当成是没看见。”
“好生之德……这好歹是只狐妖吧,就算没你照看,也没那么容易死吧。”
“不是,你误会了,我意思是京城里面的平民百姓可大多都不是这只狐妖的对手,放任这只狐妖到处乱跑,她现在还算性情温顺,但之后缺乏管教,血脉里的暴虐便会显现出来,要是再受个伤或者饿着肚子,说不定便会吃人,不就是杀生了吗?”
客栈房间里面,潜龙十一的方瞒摸了摸毛发火红的小狐狸,小狐狸倒确实是温顺,低头喝着他带来的牛奶,伸着舌头去舔,脸颊两侧的毛都沾上了牛奶。
牛奶有益于强身健体,不过价格不便宜想要买到新鲜的更是不容易,只是不用拧着裤腰带的武夫哪怕是为了前程也不会在日常吃喝上亏待了自己,方瞒好歹是潜龙榜差点挤进前十的明日之星,哪里能买到这种可用于日常的补食,自然是清楚。
只不过方瞒看着这只喝着牛奶的小狐狸,总觉得比起精明狡诈的狐,倒更像是憨厚可怜的小狗。
联想到被遗弃,倒是有点可怜兮兮。
方瞒看向了收养了这只狐妖的道一宗天下行走。
他也不掩饰自己的狐疑:“虽然你说的头头是道,但是我总觉得没你说的这么轻巧,玉京城里流浪的猫猫狗狗又不是没有,就算这狐狸是妖兽也只是九品妖兽,京城里手无杀妖之力的平民百姓是占了绝大多数,但足以杀九品妖兽的人同样不少,况且京兆府也不会无视一只在京城流窜的妖兽。”
平铺直叙的语气,却已经说明了方瞒的疑惑。
背负问道剑的吕盼看着小狐狸喝光了一碗牛奶,那张俊俏到完全可以靠着吃饭的脸庞又皱成了苦瓜,他伸手在脸上拍了拍,却拍不散这种苦味。
“方兄,你说……如果总是有人告诉你,接下来应该要怎么做,并且这样做一定是对,你会怎么做呢?”
“什么意思?你是说,有人让你收养的这只狐妖?”
“呃……这么理解,也差不多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差不多还来了呢?怪不得你们修道讲什么玄机,还真是玄玄乎乎……”
武夫方瞒摇着头评判了一下道门修行者的弯弯绕绕,然后给出了他自己的答案:“你要问我怎么做,这就得看你这个一定是对的,是他认为对,还是我觉得对了。”
吕盼微微沉吟:“他一定对,但我同样也认为他是对的。”
“那这还不简单?既然我都觉得他是对的,那就照做呗。”
方瞒用眉头挤出了一个疑惑的神情,不过不是他有什么问题,而是觉得吕盼有问题:“这有什么值得苦恼的?要换成是我,有人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走,该怎么做才对,我巴不得不用去操心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管挥出拳头呢。”
这便是粗鄙武夫,但也直率。
吕盼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捡回来的这只狐妖的小脑袋,温顺的狐妖不凶,反过来伸出刚舔过牛奶还湿润着的小舌头,在他掌心舔了舔。
有点痒痒的。
“是啊,方兄你说的很对,但现在他还只是告诉你一些事情该如何去做,比如应该怎么修行,应该来这玉京城,应该捡回这只狐妖……如果以后,他告诉你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呢?”
“出门买个包子,告诉你要买什么馅,晚上睡觉,也告诉你该用什么样的睡姿。”
“更进一步,甚至你闭上眼睛,就连脑海里应该在想什么,他都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
方瞒想了一下吕盼描述的场景。
他皱着眉头,很努力去想,但却不太和吕盼感同身受。
“这是到了最后,变成……他的提线木偶?”
“不是,提线木偶是被操控,被迫怎样去做,但我说的这种情况,是他只告诉你该怎么做,但偏偏你也觉得这是对的,便会按照他所说的去做,算起来其实是发乎本心。”
“既然是发乎本心,那就这样做,有什么不行呢?”
方瞒迷茫地挠挠头。
作为一个就连拳脚套路都直来直往大开大合的粗鄙武夫,他已经有点被道一宗天下行走这番话给绕晕过去了,只是按照他自己的想法,自己都觉得对,那就去做就好了。
就如他和吕盼是不打不相识,诚然那次挑战的背后,估计是有不少人都想看他试一试道一宗当代天下行走的斤两,暗地里盯着那一战的眼睛恐怕不少。
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方瞒自己也想领教下誉为天下道法源头的道一宗有何等风采,于是他心起意动便找上了吕行走,没有去瞻前顾后。
“可是长此以往,我怕我都分不清本心还是他……”
吕盼的感慨戛然而止。
几乎是瞬间,他一手拎起了狐妖,另一只手拔出了背后的问道剑,然后一脚踹向方瞒,这一脚连法术都用上了,踹出一阵狂风,猝不及防的方瞒就这么被踹飞出去,把整个窗户连着窗框都砸烂了,坠出了客栈。
这可是客栈顶楼的房间,有足足四层楼那么高。
也就是方瞒也非等闲,在被踹飞出去时就已经在调整姿势,这才没有砸个七荤八素。
可刚刚落地。
便见那只毛发火红的小狐狸也被从方瞒宽阔结实的后背砸出来的窗户破口中扔了出来,他倒不至于驽钝到觉得道一宗天下行走这是突然发疯了,连忙稳稳接住了从空中落下的小狐狸。
只是还来不及问一句吕盼发生了什么。
便见骇然雷光,已经在客栈房间中迸发出来。
“神通,振玄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