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自己自私,但龚玥玥明白她才是最自私的人,说什么收手根本就不可能!刚重生之时,经由那道士点拨,她也曾想过报仇之后又能如何?可前世的梦魇,早已经化成心魔,她赶不走也躲不开。
权力一点点到手,她手中就像有一把蓄满力的弓,一把箭矢在手,她便要大杀四方,让前世的仇人血流成河。每每想到这里,她都能感觉到灵魂都在兴奋的颤栗。
可云萝手里的拉着自己的线太紧了,她需要她松一松再松一松。所以今晚便借由这个契机,硬着心肠逼迫着云萝放手。
回到华芳居之后,云萝的情绪依旧没有稳定下来,对龚玥玥满心的愧疚,让她抑制不住的大哭。
龚玥玥只劝了几句,让她早些休息,便转身回房。
可一关上房门,顾不得锦素还在身边,眼泪瞬间决堤,伏在一边的桌子上,只哭得直不起腰来。
母亲是她这辈子唯一的亲人,是她最珍惜的人,老夫人的疼爱也让她动容,可她满是秘密和黑暗的心,却没有办法从她们身上获得更多的慰藉。
她也不敢把自己心中最隐蔽的黑暗,向她们透漏一星半点。无法对等的回报,让她们的关怀也都化成了沉甸甸的内疚压在她的心头。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可是对抗世界上任何的东西,可往往最亲近的人,能将她瞬间击垮。
锦素看她哭得伤心,也不敢多呆,立刻退了出去将门管好,更是打发了周围的丫鬟,让她们不要靠近。
过了许久,龚玥玥眼泪也慢慢止住了。只是一双眼睛却还有些空洞,她的心智已如磐石般坚定,即使母亲也不能动摇。
事情她也已经做了,虽然愧疚几乎将她击溃,但是她并不后悔。她的目标,从不只是一个龚家,她绝对不会是一个甘于一辈子留在深宅大院中的人,她也不可能变成母亲期望的那样。与其以后让母亲更加的胆战心惊,还不如趁早让她认清楚现实。
她直起身来,抹掉眼角的泪痕,眼神也慢慢便的坚定。她允许自己发泄,但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在伤感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第二天,无论是她,还是云萝都仿佛恢复成了昨晚之前的样子,两人和睦的吃着早饭,谁都没有提过昨天晚上的事情。
因为她们心里,都想当昨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但即使没有提起,云萝心中也已经暗自警醒,不愿再让龚玥玥奔波的时候,还要时时刻刻顾及自己的感受。
龚玥玥也因为看云萝没有丝毫的芥蒂,心中大安。
母女之间有些话已经不用挑明,看对方的态度与眼神,便已经心照不宣。有些事,如果挑明了,才真的伤感情。
龚玥玥窝在马车里,怀中抱着手炉,倒也没有觉得多少的寒意,只是手只要离开手炉不多久,便有些要僵硬,可见当真是天寒地冻。
那些无价可归的难民,怕是更加不好过。
她拉了拉身上的鹿皮,又往马车里缩了缩。这张鹿皮,便是四年前赵长垣亲自猎的那一张,回到龚府后,她又命人好好鞣制了一番,只要是冬天她几乎从不离身。
看了看手边的信,她又忍不住拿起来看了一遍。
赵长垣的信写的已经越发有水准,一些琐碎的小事也能被他写得妙趣横生。
龚玥玥勾着嘴角看完,又细细的把信收了起来,她早已经舍不得烧了它们,冒着风险也都一封封留了下来。摸着身上的鹿皮,想起了他。
赵长垣,他的出现就像是一个意外。
她活了三世,年龄加起来比老夫人的年纪还要大一些,怀中揣着一颗苍老心,她厌倦情爱,甚至厌恶,可那人的爱却如此的坚定又卑微。
四年的书信,他从没有间断过,让她以为会随着时间淡掉的感情愈加的鲜明。书信来往,她从来没有挑明过,他也从没有再问过答案。
这种巴拉图式的精神沟通,恋人未满的暧昧,让她觉得既安全又甜蜜。她自知这样对赵长垣有多么不公平,但是她却依旧觉得这样刚刚好,没有捅破那一层纱,她就有自己还没有把心交出去的安全感,虽然可能只是自己的错觉,可她还没有勇气再往前迈一步,因为她不知道,一步之外究竟是世外桃源还是阿鼻地狱。
四年间,他们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她出门不易,他更是无法从战事中抽身。即使见面,也是匆忙一瞥,说的话还有他一封信里的废话多。
她扪心自问,真的想他。
而赵长垣又何尝不是。
打退了辽国国一次一次的进攻,看对面敌军偃旗息鼓的模样,众人才稍稍松了些气。
之后,便是机械又麻木的开始打扫战场,计算战损,为下一次迎敌做准备。
赵长垣站在城墙之上,看着身边一张张麻木的脸,突然觉得够了,这一场仗或许该停了。
四年积累的军功,终于让他在军中不在是一个闲职,而是领了一支骑兵,做了将军。轻风也就明目张胆的在他身边做起了副将。
“主子打算停手?”轻风听着他的叹息,低声问道。
赵长垣依旧望着远方,没有回头看他。历年来的征战,也让他温润的脸庞有了几分坚毅的轮廓,身形愈加的修长,宽阔的脊背蕴含着猎豹般得爆发力。但素来温和的气场却好像没有太大的变化,眼角也带着点点的笑意,只是一双幽深的眼睛愈发让人看不分明,琢磨不清。
“轻风,我想她。”
原本以为他不会回答的轻风,刚要放弃,就听见他突然说道。
轻风往后退的身形稍稍一顿,并未多言,只是问道:“主子打算怎么做?”
听他这么问,赵长垣才转头看了他一眼,眼角的笑意也深了几分,“你就不说我几句?说我要美人不要江山之类的话?”
轻风微垂着头,沉声道:“若是这些话有用,属下就说。”
看着比以前更加成熟稳重的轻风,赵长垣笑了笑,“你倒是学聪明了,无用的话都不说了。”
轻风却依旧沉着一张脸,说道:“主子两年之前,这句话都是挂嘴边的,这两年却从未开口说过。属下再愚笨也能明白,主子若不是淡了,就是浓得已经张不开嘴了。况且主子年纪也不小了,龚小姐也长大了,该把事情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