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一刻,龚玥玥就接到了燕饮的消息,而尽心尽责的翟垣母却没有要放松的意思,依旧不厌其烦地指正龚玥玥行走坐卧的不良姿势,毫不理会龚玥玥那长了草的心情。
忍耐地熬到了午膳时分,龚玥玥带着心惠就往德和堂走。而翟垣母依然似个幽灵般,不声不响地跟随其后。
考虑到舞威三人要在酉时之前归队,所以舞宫便将燕饮安排在了午膳之时。
等龚玥玥赶到时,德和堂里一片欢声笑语,尚在门外就能听见舞威那兴奋的声音:“都别拦着我,我四郎君今日可要一醉方休!”
“谁能拦着你,谁又敢拦着你,舞氏四郎君可是有圣旨啊!”舞忠打趣着舞威,笑着激他:“到时招架不了,你可别耍赖就行。”
“正是!我就不信,咱们这兄弟几人还能饶了你不成!”舞瓒也高声附和着。
论酒量,舞坞众郎君里数舞瓒最高,舞威次之,所以舞瓒才如是说。
舞威闻听,瞪着大大的凤眼,高声应道:“哼,今日我就是喝躺下了,也绝不耍赖!”素日里兄弟几人饮酒,舞威拼不过时,总找借口出去如厕,就比如前些日子在南市醉云阁的那次。
走进花厅的龚玥玥,听到的便是这欢快的笑闹声。龚玥玥忙着给主位上的舞宫施礼问安,又给柯氏行过礼,便急忙来至男眷这边的食案前,与众位郎君相见。
待跟大公子行礼毕,舞尧就关切地问龚玥玥:“八妹,为兄怎么瞧着你近日的脸『色』像是不大好,人也清减了些,别是为了赶制嫁妆,累坏了吧?若是做不过来,那些个送人荷包的针线活儿,就交给婢子们做好了,六皇子殿下即便知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八妹,还是身子要紧呐。”
龚玥玥的眼眶就有些微湿,却慨叹道:“大哥,八妹现下就是想多做针线,也是不能够了!”说着,便眨了眨眼,睒眸一笑。
舞尧早就耳闻宫里来的垣母在教习八妹宫规礼仪一事,他如此说也是故意为之,他就是想说给那位隐身屏风后的教习垣母听,勿要累坏了八妹。
对于二人话里话外所透『露』出来的意思,旁边的二郎君舞盛显然听出了门道,阴沉着『插』言:“八妹倒是有自知自明,八妹就是想多做针线,恐怕也是不能够的吧?”舞盛的意思是,凭龚玥玥那一手烂女红手艺,根本就无法多做针线活儿。
是有着嘲笑之意,跟龚玥玥所言的内容,显然背道而驰。
舞尧就看了眼舞盛,没有说什么。
他相信,以舞盛的智商,怎么可能听不明白他二人的话外之音!但舞盛却非要拧着说,显见得是要说给那位教习垣母听的,亦是有着讨好宫里皇后姑母的意思。
舞尧清楚,舞盛一直想要尚主,现下见自己的同产胞弟都被指了婚,与乌孙公主联姻,且还是宫里的皇后姑母给皇上建的言,他舞盛又岂能甘心,落后于舞威?是以才拿话挤兑着八妹,以期引得那位垣母的好感。
素知舞盛的毒舌是因着阴冷的『性』子使然,龚玥玥自不会与他计较。但无意间却瞥见舞盛往屏风处溜过去的眼神,才明白舞盛为何要这么说自己了。
禁不住又联想起之前去太学,于酒肆门口遇见的舞盛,那时舞盛就极力巴结公车司马令马荣之子马博。世人皆知,马荣与宫里的马贵人乃同产兄妹,舞阳公主又是马贵人所出,舞盛如此无非就是想交好马博,与眼下讨好翟垣母一般无二,最终目的就是要尚了舞阳公主。
男尚公主女配侯王,是此大汉朝男女婚配的最高境界,舞盛欲要尚主这本无可厚非,可龚玥玥不能忍受的是,这舞盛也太过急功近利些,竟连一个教习垣母也不放过,抓住每一个纤毫毕现的机会,只为着翟垣母乃舞皇后身边之人这一条,就甘愿得罪了她这个未来的六皇子妃。
好在龚玥玥不甚在意她这个六皇子妃的身份,也熟悉舞盛刻薄的『性』子,便对他的讥嘲不予理睬,只跟舞尧会心地对视一眼,就往舞瓒、舞威面前行来。
兄弟几人早已按捺不住,想与八妹互道寒暄,只是苦于长幼有序,便一直耐着『性』子候着。现下见龚玥玥过来,舞威第一个高声道:“八妹,几日不见,你还真如兄长所言瘦削了许多。咦?八妹,别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欺负了你吧?”
舞威也早已瞧见了屏风后的翟垣母,便故意大声跟龚玥玥说着话。
舞忠却悄悄给舞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勿要妄言,怎么说那位翟垣母也是皇后姑母指派而来,面子上总要过得去才好。
“八妹,兄长说的不错,身子最为要紧,出嫁之前这段日子,还是莫要累着了的好,有些活计就交与婢子们做又有何妨!八妹现下这个样子,若是让皇后姑母瞧见了,指不定得多心疼呢!八妹,还是保重身子要紧。”舞瓒一面说,一面暗暗朝龚玥玥眨着眼睛,又往屏风方向睇了几眼。
一时间,龚玥玥眼眶泛红。
舞尧、舞威和舞瓒几人,皆这么维护她,怎能不令她感动莫名?
却不好当着众人之面,表现得太过明显,扫了大家的兴,连忙含笑贺喜了舞威,又与几人一一见礼。
之后便退回至女眷这边,跪坐了下去。
尚未坐稳之际,不期然地,身边就传来了两道轻嗤声!
随之,一声不屑钻入耳鼓:“就知道跟诸位郎君面前装委屈,做给谁看!”
龚玥玥不想破坏了今日的好心情,便理也未理玉珏的话头,安安稳稳地坐好。
不料,同案而食的隐姜却来了句:“好一个兄妹情深深呐!”
大郎主见众人聚齐,便宣布开席。
近日来,龚玥玥难得与舞瓒兄弟相见,自然不会让旁人扰『乱』了心境,便对玉珏和隐姜的冷嘲热讽毫不理会,与兄弟几人尽兴举杯畅饮。
席间,舞尧悄悄将一封信笺交与了龚玥玥,说是文姜给她下的帖子,邀请她明日去大司农府做客,参加大司农府举办的金秋赏菊宴。又说牟大夫人也给四夫人下了帖子,同时邀请了舞氏的其他小姑子。舞尧还将此事回禀了君父,舞宫已然同意,让她放心前去即可。
捏着文姜的信笺,龚玥玥颇有些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