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这些婚嫁习俗,她的嫡母柯氏比她一个未婚小姑子更加清楚明白。所以,这回聘金一到,柯氏立马派人原封不动地将其送到了瞻云苑,聘礼中的十二匹马,由于目标太大,柯氏自然也不能昧下,非但不能昧下,还得放置于马厩里,好吃好喝地好生伺候着。
因为,那可是六皇子下的聘礼!
与此同时,柯氏还告知龚玥玥,六皇子那边已然择定了吉日,日子就定在了她刚刚过完十五及笄礼之后的八月二十。
眼下已是七月十四,离吉日只有月余,这样一来,准备婚嫁之事就显得匆忙了些,宁垣母和心惠、菊惠、竹惠等几个大婢便紧张地赶制着,好在一接到圣旨赐婚,几人就已经开始着手缝制了。按说这缝制嫁衣,本应龚玥玥本人亲自动手,尽管她也跟着女师傅寇如习得了些刺绣针法,可奈何龚玥玥那点子粗陋女红功夫,根本无法胜任这古时代的高难度刺绣工艺。
要知道,一件嫁衣,且不说它那匹值万钱的宫中贡奉陈留锦绣,就是那缘边上的刺绣花纹,在龚玥玥眼里,都是精美的工艺品,更不要说整件嫁衣上那绝美的刺绣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龚玥玥所关注的,总之她的烂手艺尽人皆知,她也不觉得是件多么丢人之事,正好舞皇后指派的宫里绣娘前来侯府,指导舞氏小姑子们针黹女红,原先的女师傅寇如便闲了下来,龚玥玥就交代宁垣母,请其帮忙一道缝制嫁衣。
宁垣母一听,立时舒展了连日来紧锁的眉头,抚掌道:“这可是好,若有了女红大家寇师傅的帮衬,小姑子的嫁衣何愁赶制不完?”当下忙不迭地寻寇如去了。
而龚玥玥现下最为关心的是,自己要如何实施原本的计划。
经六皇子这么大张旗鼓地一闹腾,估计满京城里无人不晓她舞氏八姑子终于婚定的消息了,她若此时再如之前一样的随意出府,恐怕就要遭人诟病,当此之际必要的检点还是必须的。
要么就找来子略,让其给自己跑腿。可一想到大夫人选的两家陪房,龚玥玥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子略总归是跟过舞威的,自己总要将子略送还给四哥,与其现下让他介入,还不如一开始就莫要参与其中。
越少一个人知道越安全,对她也越有利。
龚玥玥便坐在瞻云苑的正房里,双手捧着茶盏,陷入了沉思。
进来的心惠,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八姑子。
心惠将手里的冰块放进了墙边四角的冰盆里,又无声地行至龚玥玥近前,悄然回禀:“八姑子,给七姑子的生辰贺礼菊慧已经送去了桑柔院,七姑子好一通感激,还打赏了菊慧百钱……”
见八姑子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不置可否,便接着回禀:“五郎君刚刚递话进来,问八姑子明日去不去北军五营,看他们比武待诏?”
对啊,她怎么将这么重要之事给忘诸脑后了呢!
龚玥玥放下茶盏,笑眯眯地道:“去,怎么不去,那可是金马门待诏比武啊!”又压低声音:“心惠,明日之事,可得要保密好了,且不可让他人知道一星半点!”
心惠郑重点头:“放心吧,八姑子,心惠晓得分寸。”
她就知道,八姑子岂会在意菊慧那百钱的打赏,亏得菊慧私下里还托她跟八姑子说清楚,她不是贪七姑子的赏钱,是七姑子硬要塞给她的。其实,八姑子更在意的是这个。果然,她一说比武待招,自家小姑子立马就巧笑倩焉,美眸盼焉了。
“不过……就是明日宫里的绣娘,要来上针黹女红的课,咱们瞻云苑若是还说八姑子头疼,怕是舞皇后那里不好交代……”心惠又不无担忧地道。
“嗯,这倒是。心惠,要不咱们这回这么说……”龚玥玥便悄悄跟心惠耳语了番。
心惠听后明显愕然了下,随后又颇为担忧地道:“八姑子,这能行么?”
“不行也得行,要记得哦,八姑子我可是已经婚定的人了!”
隔日早膳时分,龚玥玥照常带着心惠去了蓼莪堂。在给柯氏请安过后,又用了早膳。期间,龚玥玥如常地又与四姑子隐姜分在了一处榻座,合案而食。
其实,自从她来到京城的那一日起,只要是用膳,柯氏总会将她与四姑子隐姜安排在一处合坐。
至于原因,便是明睁眼漏的那点子说辞,谁让她与隐姜二人同为六皇子的妻媵呢!
这些日子,龚玥玥明显感觉到隐姜对自己的怨怼和敌意的与日俱增,尤其是在六皇子下了聘礼之后。
此时的大汉朝,在皇族权贵等某些上流阶层还颇为流行媵婚,也就是说,一女嫁时,还需以媵妾随嫁的方式再加以辅助和完善。若是随媵之女的年龄长于嫁女,便是媵姒;若媵女的年纪小于嫁女,便是媵娣。像隐姜这样以庶姊的身份随嫁的,便是媵姒。
对嫁女一方来说,媵妾有时能起到某种意想不到的固宠效果,可有时也能适得其反。对于前者,龚玥玥私以为媵女其实就是个备胎,对于后者,却又是嫁女的对手。说白了,媵妾就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了,媵女就是嫁女的同盟,如若使用不当,媵妾便是嫁女的死敌!
而媵妾也分高下。媵是属于明媒正娶的,媵嫁的女子其媵前的身份地位与正娶的女子基本一样。但妾的身份地位却卑贱的多,在媵、妾同时存在的情况下,媵女的实际地位介于正妻与妾之间。
既然有这样的习俗说法,隐姜这个随嫁媵女就该理应得到明媒正娶的聘礼,也就是如汉家故事所说的那样,有聘金和聘礼。
汉家故事:诸侯王聘后黄金二百斤,马十二匹;夫人,黄金五十斤,马四匹。
纵然隐姜只是个媵女,但随嫁过去,最起码也是个小夫人的身份,也就理应照故事所说的“聘金五十金,马四匹”。
但,事与愿违,时至今日,隐姜非但没有得到一分一毫的聘金,更未得到过哪怕是瘸了腿的一匹马的聘礼!
这就有些与汉家故事不符了,也有些说不过去。怎么说,四姑子隐姜都是八姑子的随媵,比之妾之身份的小夫人不知要高出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