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知道夫君倾慕于我,将一颗心挂在我身上,故而不纳一妾,从前我也是如此认为,也曾为此而深感庆幸。当初我才到议婚的年纪,父母亲便问我可满意薛家大郎。”
“那可是薛家大郎,当时的辽歌城中无人可比的才俊,才情横溢,品貌上乘,是多少女子的梦中情郎,如今竟是要与我议婚。”
“原本婚事就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我也从未过多奢求过什么,突然说要将我许给他,我心中是庆幸的,至少我嫁的人很了不起,其实当时心中还有些虚荣,觉着嫁进了薛府,我已越过了这辽歌城绝大多数女子。”
“可是,当盖头掀开的那一瞬,我原本平静的心,骤起波澜。”孙幼葭自嘲的笑了,“很可笑,对吗?我竟遇上了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龚玥玥挑了挑眉头,摇头道:“这是你的事,可笑与否与我无关。然而,若是薛域,倒果真是有叫人对他一见钟情的资本。”
“他待我很好,温柔谦和,我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咱们这样的人家里,谁家夫妻不是如此,即便心中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可是他既不纳妾,我还有何立场抱怨?人该知足,不是吗?”
“他是不准旁人进他的书房的,我是觉得有些奇怪,却到底不曾多问,以为那书房中有些机密之事。可是,直到有一日,他呆在书房里一直没有回房,我有些担心,便擅自进了他的书房。”
“他下过严令不许人进去,看门的小厮死活不许我进去,我当时也不知怎的,脾气就上来了,觉着我一府夫人的威严不能叫一个小厮给坠下去了,非要进去看个究竟不可。”
“我闯进去,看见他趴在书桌上烂醉如泥,桌上摆着一卷画,那画画得很用心,保存的更是极好。画中有一个很美很温婉的女子……”说及此处,孙幼葭莫名笑了一下,“那女子我认得,是已经迁走的龚夷府的大姐儿,那个已经成了娘娘的龚漱玉。”
“我尚在闺中时便听过些传言,知道他二人关系极好,圈子里也不是不曾传过他二人两情相悦的传闻,然而他婚后也不曾冷待了我,我也便消了那心思。”
“那女子腰间系着一只荷包,我知道夫君手中也有一只,他看得很重。先前我曾问过他,他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做的,从前我一直以为那个人是他的母亲,可是看到那幅画我才知道,我的丈夫心中,有着另一个女子。”
“我没有多问什么,也没有将他叫醒,我甚至威胁那小厮不许告诉他我曾来过,我把一切伪装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我告诉我自己,若是他心中没有旁人,或许他也会像别的男人一样,一房又一房的妾侍抬进门,如此,倒不如他心中有一个人。那样,至少他不会把心思放到别的地方,至少他身边只有我一个人,总有一天他会忘记龚漱玉,好好待我,一起教导我们的孩子。”
“我以为,龚漱玉既然已经去了京城,就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就再也不会影响到我和他的生活。可是,她没有回来,她的妹妹却回来了。”说及此处,孙幼葭看向了龚玥玥。
龚玥玥心里很平静,因为听到这里,她甚至不知道孙幼葭究竟想说什么。
“自从半年以前二小姐回城,他就经常一个人发呆,一个人盯着那只荷包左瞧右瞧,有时候甚至一整天待在书房不出门。就连王爷交给他的事情也总是出错,旭儿想叫父亲陪他,却也总是找不到人,他从前,算是一个好父亲的。”
“幼葭不知道那日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可是听传言也能猜出几分,漱玉姐姐被徐皇贵妃母子谋害而死……二小姐可知,最近夫君他……竟然要弃文从武。”
弃文从武?龚玥玥吓了一跳,薛域身上可算是背负着薛家一族人的兴旺,弃文从武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也算是功成名就了,突然从文转武,那可是要从零开始,一切都要从底层做起,这跟毁了他自己有何两样?
“难道他报复回去漱玉就能回来吗?若是果真那般,我孙幼葭二话不说带着旭儿离开,给他们二人一个再续前缘的机会。”
“二小姐,漱玉姐姐已经不在了,如今做再多都是没有用的,你再那般折磨他也没有任何意义。他于我究竟有没有感情我已经不在意了,我知道我争不过漱玉姐姐,可是我们的孩子还小,他需要父亲,需要一个爱他的父亲。”
“他是无辜的,二小姐你认为是夫君他背叛感情,是我抢了漱玉姐姐的位置,想报复我们,这些都没有关系,可是旭儿他做错了什么?”
孙幼葭不愧是大家族教导出来的子女,即便说着些剜心之语,面上也是恬淡平静,柔和的语气中却带着质问。
龚玥玥盯着她看了许久,却终是不曾言语。
薛域不知道,他以为的柔弱姑娘,早已经可以历经沙场面不改『色』,中军帐里淡定指挥,早早便才名远扬,如今,更是小小年纪传名天下,比他这化齐王帐下一个小小幕僚长成就不知高了多少,又哪里轮得到自己欺侮,哪里轮得到他来护着?
对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的妹妹都多有照拂,可自己在他身边陪伴多年,为他诞下他唯一的子嗣,他便是如此想自己的?
他可曾想过,她今日独自面对的可是龚玥玥那样的女子。
龚玥玥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今这辽歌城中谁人看不出几分?那女子睚眦必报、手段狠辣,前些日子自家堂妹的事传得满城风雨,她不信他听不到丝毫流言,他应该担心的,难道不是身为他妻子的她会受龚玥玥欺侮吗?
“幼葭……”薛域也不知道该多说什么,这么多年了,漱玉就像是一根刺一样扎在心头,除之,痛;不除,更痛。
他知道,幼葭嫁给自己是委屈了她,他也给不了她更多的感情,故而他一直尽力扮演着一个合格的丈夫、父亲的角『色』,然而有些事负了终究是负了,他耗去的是幼葭所有的年华,他弥补不了。
原本他也就想这样一辈子算了,他有妻有子,步步高升,这已然是他人眼中最美满的日子。可是,小婉儿的回城,再一次打破了他心里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