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少在动手之前,其实心里挣扎了很久。可真正痛下杀手时,却干净利落。几乎没给昂月害怕的机会。
昂月倒下时,狰狞的脸上渐渐『露』出一丝欣喜的微笑:“谢谢。”这是她说出口的最后一句话。
“多希望,不曾抬起你的脸,看见你的容颜。”这是她闭上眼睛前,没能说出口的最后一句话。
龚玥玥听完何勇的回忆,脑中忽然回忆起当年在洛阳城的某个青楼里,与恶少案件重演时的情景。
”打我,动手啊。“当时她拼命激怒恶少,想让他动手攻击自己。
恶少当时撇了撇嘴,淡淡的说道:”省省吧,我不打女人的。“
不用想也知道,恶少在杀了昂月之后,经历了怎样的心理折磨。”恶少……哥哥我要拿什么去还你这份恩情?”
“那就一辈子给二爷当牛做吗咯。”
这一句玩世不恭的回答猛然间从门外传进来。龚玥玥抬起头,果然瞧见那张熟悉的,亲切的脸庞。笑意浓浓,眼底却已有泪光闪烁。
“臭丫头!你让我流了多少眼泪啊!”紧接着,杜若桐的声音也随着身影出现在恶少身边。
这一对璧人的出现,将龚玥玥所有关于往昔的情感全部迸发了出来。她站起身,三两步冲到门口,一头便栽进杜若桐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
独若桐这两年有些变化。大概是带孩子辛苦,身材比从前苗条了许多。长手长腿,甚是好看。容颜亦是平添了几分气质,显得光彩照人。到底还是因为恶少待她极好的缘故。
但自从龚玥玥出事后,她再也无法结交到真正交心的朋友。一是因为没了心情。二是因为官场里的女人,大多深入简出。一言一行,都牵扯着家族和夫君的利益。她心『性』率直单纯,自然无法和那些势力庸俗的官太太们凑到一起去。
所以这两年来,她只要一想起曾经与龚玥玥相处时的种种精彩往事,都会落寞唏嘘不已。
如今,她抱着龚玥玥,就像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少女时光。一时间,亦是百感交集,哭的惊天动地,不能自已。
恶少本来也是激动到险些落泪。可眼睑两个姑娘家毫无形象的抱头痛哭。声音抑扬顿挫,偶尔抬头,『露』出满脸涕花,他到觉得有些喜感,站在一边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不容易哭累了。两个人才依依不舍的愤慨。相互用手绢抹去对方的眼泪。
恶少笑着说:“久别重逢,本事天大的喜事。倒叫你们把天都哭塌了。”
“恶少。。。。。。我。。。。。。”龚玥玥想说些什么来感激恶少为赵长垣所作的一切。可她知道,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恶少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什么都别说来,若没有大白鹅,就没有今日的我。咱们早已经亲近如一家人,用不着谢来谢去的。”
龚玥玥心中似是揣着一块炭火,从头暖到了脚。
杜若桐接着说:”玥玥,快让我好好看看你。今日收到韩大哥送来的消息时,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发梦呢!没想到你真的活着,我都想死你了!“说完,又将龚玥玥搂在怀里,生怕她丢了似的。
恶少拍了拍妻子的背,笑着提醒道:“站这么久,不累的吗?进屋坐着慢慢聊吧。”
两个姑娘这才缠着手,跨进了屋子。
这间原本有些冷清的屋子,一下子便热乎了起来。
韩方将每个人的杯子里都添了新茶,又十分体贴的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去隔壁馆子里点些菜,一会让人送到楼下。“龚玥玥毕竟处境危险,还是不宜给陌生人瞧见为好。这一点,韩方是很清楚的。所以,不是铁打的关系,他绝不会让人踏上小二楼。
众人心中感激,撇开赵长垣对韩方的那点恩义,韩方这个人,还真不是一般的靠谱。有情有义不说,关键智商,情商和办事能力都不低。有那么点潘竹青的沉稳内敛,又有那么点赵长垣的运筹帷幄,『性』子里也有些许潘景元的乐观平和。虽然都只有那么一点点,可已经很出类拔萃了。龚玥玥心里暗自庆幸,在这种关头,能让她遇到这么个帮手,还得说老天爷留了一线生机给她。
恶少对他也很欣赏,微笑着说:”还是你想的周到。那就劳烦你了。“
韩方爽直的回应:”哪儿的话。你们聊。“
几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自是亲热的不必多说。相互之间嘘寒问暖个没完,龚玥玥又将自己这两年来的经历对大伙儿说了一遍。
“哇好险!你居然差点嫁给别人!”杜若桐颇会抓重点。
恶少也笑『吟』『吟』地看向龚玥玥,想看她作何反应。
倒是何勇坐不住了,抢在龚玥玥前面嚷嚷了起来:“什么跟什么?要是真嫁给别人,将军做鬼都不会放过您!“
恶少夫『妇』和龚玥玥都大笑了起来。可随即又都沉默了下来。赵长垣,那个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的人,如今已是危在旦夕。
沉寂良久,龚玥玥问道:“爹娘,还有两个孩子都怎么样了?”
恶少点点头,郑重的回答她:“这个你放心,皇上念及赵家功勋,如今并未太过苛待赵家人。再加上宫里有童纤和箫隽暗中照看,饮食居住都还妥当。就是没了自由。两个孩子现在在我大哥府中,尹亮今天也住进去了。绝不会有差池。”
“那就好。”龚玥玥松了口气。可随即扬起眉『毛』不解的问:“童公公。。。。。。怎么会站在赵家这边?”
恶少想了想说:“其实对于这一点,我也不是很明白。”
“他不会有什么阴谋吧?”玥玥只要想起童纤那幅狡诈的德行,心中便觉得忐忑。
“依我看倒不会。他若真有害人之心,此时落进下石还来不及。”恶少如是说道。
玥玥上下考量一番,抿嘴说了句:“说的也是,我疑心太重了。”
“不急,再等等耶不迟。”心里的千酸万苦,只化作了一句听似云淡风轻的话语。
杜若桐还想开口说什么,恶少立刻在桌子下面扯了扯她的衣角。对龚玥玥说道:“没关系,你什么时候想见,就告诉我们。我们替你想办法。”
千言万语都汇在了龚玥玥温热的眼底。人生得一知己如东都侠,真真是死而无憾了。
没过多久,楼下响起韩方与酒楼伙计的说话声:“就放在这儿吧,我自己拿上去就行了。”
“好嘞,爷您慢用。”
楼上的众人不约而同望向窗外,空气中又飘起了雨水,天幕擦黑。
一顿饭的工夫,恶少又向龚玥玥讲述了目前赵家面临的形势。按照恶少与潘太师的分析,皇帝虽然对赵家动了干戈,可并无赶尽杀绝的意思。但赵家的战功和赵长垣的军事天赋,对皇帝来说,是一把双刃剑。两年前,有辽军兵临城下,赵长垣这把刀刃对于皇帝来说,是无往不利的兵器。可现如今,辽人被赵长垣一把大火烧得一蹶不振,国防边疆一片安宁。那么赵长垣这把利器,拿在皇帝手里,便显得有些扎手了。
这些道理恶少明白,龚玥玥也心知肚明。即使没有柯妃的陷害,赵家的荣耀也已经走到尽头了。如今不过是将局面拉向了更加极端的一面而已。
“皇帝,会杀死我相公吗?”
听完恶少的分析,龚玥玥心里苦涩难当。想起丈夫一身的伤痕,想起他在沧州城的无数个夜晚伏在沙盘边费尽心思,鞠躬尽瘁的模样,她无法不心生怨恨。
“这一点,谁也无法猜度。”恶少淡淡的回答,忍住了下一句——自古以来,君王对于威胁到王权的人,向来都是宁枉勿纵。
龚玥玥从桌边站起身,脑中如电光火石一般生起一个疑问。
“何勇,我问你一件事情,你一定要老老实实回答我。”
“夫人请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相公到底认不认识那个什么柯贵妃?”
一听龚玥玥这么问,何勇立刻误会了她的意思:“夫人,您不信任将军?他除了你,就没跟别的女子接触过!”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龚玥玥说:“我只是想要弄清楚,那柯贵妃陷害我相公,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倘若他们从来不认识,那么一定是她背后的人,想要害死我相公。倘若他们认得,甚至有一两面之缘,那也有可能是在我相公不经意的情况下,得罪过她也说不定。只要找到事情的缘由,咱们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无从下手。“
何勇这才恍悟她的用意,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随即果断的说了句:”以我对将军的了解,他与那柯贵妃确实不认得。更别说的罪过了。“
众人听到这个答案,同时陷入一阵沉思。事情发生到现在,大伙儿都还没来得及去思考一个问题——究竟是谁想要小白脸的命?
”想要救相公,表忠心和数军功都是徒劳的,甚至会适得其反。只有将害我相公的主谋揪出来,才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