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他说完,傅云便咬着嘴唇打断了他的话:“我去就是了。”
他睁开眼睛,笑着问她:“这回我倒很好奇,你打算怎么做?”
“云儿也不知道。总之求他也罢,上去抢也罢,都给潘大哥拿回来便是。”说完,她转身便走。
“算了。”在她快要走出房门时,他轻声叫住她。“我只是不喜欢别人总跟我气味相同罢了。”
傅云红着眼睛转过身,就见他正乖乖端起床边的『药』碗,眉头微蹙,似乎打算仰脖子一鼓作气灌下去……所有的委屈不解和气恼通通在这一刻化作乌有,她走上前拦住他道:“等等,『药』都凉了,我拿去热一热。”
墨雨始终在听着房里的动静,到了这地步,他立刻识趣的跑进来将傅云拦在屋子中央:“小的去就行了,不劳烦姑娘。”
任务完成的她,如释重负,却也怅然若失。似乎她已经没有理由继续赖在这间属于他的地方。
“傻站着做什么?坐过来。”他的一句话,让她的春天越过寒冬提前而至。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这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彼此近的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声。他们有很多事可以做,比如促膝长谈?但没有发生。比如你侬我侬的搞对象?那只能发生在傅云梦里。因为潘竹青这位工作狂,势必要榨干傅云这位极佳的秘书。念书,读公文,写信……直到她离开。
回到赵府,傅云在回屋的途中与龚玥玥迎面遇上,对方刚从宝宝房里出来。
“你可回来了,我以为你今晚要夜不归宿了呢!”龚玥玥不怀好意的笑,让傅云羞红了脸。
“净胡说,我怎么会?”
“他乖乖吃『药』了吗?”
“嗯。”
“你怎么做到的?”
为了满足闺蜜的八卦,傅云与她回到自己房中,将自己在潘竹青那里的遭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便。
龚玥玥听的过程中便在不断的发笑,这让傅云感到很奇怪。“你笑什么?”
龚玥玥说:“我忽然想起这潘大冰川和我说过的一句话,如今看来,他所言非虚。”
“他说过什么……”傅云此时的心里有些发酸。
“他说他是个疑妻症患者。”其实潘竹青的原话并非如此。当时在洛阳潘府花园里,说到江浩然时,他问龚玥玥,作为丈夫的赵长垣会不会吃醋,若换做他自己,那是肯定会的。
傅云哪里听得懂她21世纪的网络用语“什么……什么症?”
龚玥玥笑着解释道:“简单来说,恭喜你也挖到个醋坛子。而且目测浓度不会比我家醋坛子好多少。”
傅云眨巴眨巴眼睛,疑『惑』的问:“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还不明白?他这么大的人了不会自己吃『药』,非要折腾那么大的动静,『逼』得小厮把你哄了去,这是为啥?那香囊有什么特别的?你送了不下十个给他了吧?他什么时候喜欢藕『色』了?为啥非要你拿回来?还有,让你读公文这些事儿就更逗了,他养着墨雨干什么吃的?”
龚玥玥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傅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几乎快要哭出来:“你的意思是,他这是故意戏弄于我?”
龚玥玥像看白痴一般看了她半晌,最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无论多聪明的女人,只要一恋爱,智商都会清零这句话,我现在真是深信不疑了。你早点休息吧,说不定他明天还要戏弄于你。”
龚玥玥离开后,傅云独自坐在床边,暗自嗟叹:“怎会如此?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怎会如此?为何要折腾她,为难她,作弄她?这个答案此时此刻连潘竹青自己都想不明白,她又怎会知道。
只是每天一踏进家门,便立刻如瘫痪了一般赖在房里,唯一能做的,便是折腾傅云。好在他的花样仅限于使唤她照顾自己,为自己做做免费的秘书,不再有类似于“讨债”之类的古怪要求。
这天晚上,龚玥玥一边逗宝宝,一边问傅云,潘竹青与她单独相处时,有没有过什么特别的表示。例如拉拉小手,拍拍肩膀之类,再不济,一个专注的眼神也行。
但结果令她和傅云同样失望。潘竹青守规矩的程度,让人急的跳脚。只要傅云在房里,墨雨必定会在房门口站着,房门也一定大开。
龚玥玥忍不住吐槽:“你个大姑娘都跨出第一步了,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跨出第二步啊?这也忒慢热了吧!”
傅云咬了咬嘴唇,心里有些难过:“根本是你想多了。潘大哥对我……没那心思。”
“没有就怪了!”以龚玥玥生活过的时间来算,岁数应该比潘竹青大一些,可见识上,尤其是男欢女爱方面的见闻,比潘竹青与傅云两个人加起来的见识还要多一百倍不止。所以她现在几乎可以肯定,潘竹青对傅云有意思。不敢说有多深,但至少不再是零。
但傅云可没这么乐观,垂着眼皮,哀声连连:“其实我比你更了解他。他曾经在我面前很清楚很干脆的说过,他喜欢你。他并不是不会表达,他只是……只是不喜欢我而已。”
龚玥玥从宝宝的摇篮边起身走到傅云面前,用手指抹平她眉间紧蹙的愁绪:“感情的事情,是说不明白的。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有时候只喜欢一分,却会说十分喜欢。有时候明明十分喜欢,却只愿说一分,或是干脆不说。”
傅云抬起头满眼『迷』茫的望着她:“你把我说糊涂了。”
“不是你糊涂了,是当局者『迷』罢了。再说了,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其实是喜欢你的呢。”
“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会意识不到?就像他能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喜欢你一样。”傅云说到这儿,就见龚玥玥的表情彻底垮了下去,她嫣然一笑握住龚玥玥的手坦诚的说道:“玥玥,我心里确实难过,也确实嫉妒他喜欢你。可我并不怨恨。我只是很清楚,若是自己足够好的话,他早就会对我动心了。”
龚玥玥对她的坦率与真诚心生动容,继而又想起自己的感情经历:“你知道我经历了多少『迷』茫,矛盾和波折,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是这么喜欢我家小白脸儿的吗?这和聪不聪明没有关系,再理智的人,也会有意『乱』情『迷』的时候。”她记得自己见到江浩然的第一眼,就确定自己情不自禁的喜欢上他了。她也清楚自己与赵长垣从无到有,从挣扎反抗到欣然接受的恋爱过程。前者一见钟情,后者日久生情,这两者形式虽不同,但本质上都是爱情。她大胆的猜测,或许,潘竹青正经历着她走过的心路历程。
这场关于“喜欢还是不喜欢”的讨论,在傅云的心中暗自延续了好些天。本就被孤苦的生活经历养成了一颗黛玉式的多愁心,这么一来,更是整日恍恍惚惚,做什么都不在状态。
尤其是在潘竹青面前,她更显得心魂不定。总忍不住偷偷看他,但每次与他目光相交之前又匆匆避开。在这种工作态度下,工作效率可想而知,一纸罪状跳着念,誊抄公文破天荒的写废了十几张纸……
潘竹青憋了两天之后,终于开口关心了:“你好像心不在焉?遇到麻烦了?”她这幅丧脸,就好像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很快就要被债主追上门一般。
“没有。”她低下头,撇了撇嘴角,又抬起头望向靠在床头的他,可他深邃夺人的目光立刻将她的眼神『逼』退。“云儿只是在想,都过了这么久,也没能医好潘大哥,云儿好像很没用……”
潘竹青听到她的答案忍不住哑然失笑:“照你这么说,区区一场风寒都克服不了,作为男人,我岂不是更没用?”
傅云声音低低的嘟囔了一句:“或许,是云儿诊断有误也说不定……”
笑意从他的脸上散去:“你有话不妨直说。”
“潘大哥要不要考虑,请别的大夫来替你看一看?”话虽如此,可此时此刻,她已经难过的快要窒息。不能医好他,她很自责。可她更不愿意让这句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
“说的也是,我居然没想到。”
果然,当他轻描淡写一脸轻松的接受了她的意见时,她仿佛感到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砸了一拳。
“那么……云儿……从明日起,就不来打扰你休息了……”她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微微发着抖,听上去脆弱无力不堪一击,却始终绷着没有哭出来。
他定定的望着她,面『色』平静凉薄。
“好。”沉默了片刻,他最后带着一丝笑意说出这个字,但胸腔里那说不清是心还是胃的地方,竟微微酸涨了起来。
傅云离开后,屋里又只剩下床头的潘竹青一个人。他静静的呆怔了片刻,掀开被褥起身下榻,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拿出一包『药』丸摊在手掌中,苦笑着自语道:“别怪我荒唐,我只是很久,很久没被人如此珍视过了。”随即,将这包能将退烧『药』化解成“农『妇』山泉”的的『药』丸丢出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