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水村是个淳朴的小村子,富户不多,也没谁家穷得活不下去,是以几十年没出过卖妻子这种事。
杨仁富虽然总是胳膊肘往外拐,跟个冤大头一样,但鉴于他做的都是好事,伤害到的也只是他的妻女,没有损伤别人的利益,乡亲们总体上还是认为他是善良的,只是脑子坏了而已。
但一个善良的人,不会卖自己的妻子。
杨仁富人设真正崩塌,是从他卖妻子开始,上一世也如此。他在甜水村及附近村镇呆不下去,才会有后来那些事。
“爷爷奶奶告诉我的,爹爹的朋友赵春牛打伤了人,人家要他赔一百两银,爹爹帮他,就找到了王掌柜,王掌柜开价六十两,今日就要带了娘回家做小妾。”
七杀说得清清楚楚。
杨族长倒吸一口凉气,喝道:“杨仁富!小萝说的是不是真的?”
杨仁富受到极大的刺激,神经有点错乱,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在墙角祷告、认错,没空理杨族长。
七杀一指还晕着的王掌柜:“族长爷爷,您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问他。”
杨族长:“这又是谁?”
众人齐齐侧目,这您都猜不出来?莫不是上了年纪?
七杀:“......王掌柜。”
这时王掌柜的车夫和小厮也终于挤进来了,掐着人中将他弄醒。
杨族长一番询问,果然是来买高新兰的,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王掌柜才不怕他呢,这又不是强买强卖,是杨仁富主动找到他,求着他买的。
但王掌柜怕鬼,团团作揖,声音发抖:“杨老爷,杨老太太,您两位讲讲理,是您儿子找我的,不是我看上了您家儿媳!”
说着就往外冲,冲,冲不动,身子像被谁定住。
王掌柜哭了,撕心裂肺地叫道:“杨老爷,杨老太太,真的不关我事啊!我只是想买个人生孩子!求放过啊!”
七杀:“爷爷问你,冲撞了我娘亲,不赔礼道歉么?”
王掌柜忙走到高新兰身前,深深一揖,“高娘子,小可无状,得罪了,求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原谅小可这一回!”
他还挺有心机,知道现在高新兰恨杨仁富,就不称她为杨娘子,而是称为高娘子。
高新兰侧身,以袖掩面:“你快滚罢!”
她不怎么恨王掌柜,正如他所说,如果不是杨仁富黑了良心要卖她,王掌柜也不会知道她这个人。
但王掌柜不敢滚,看向那个能见鬼的小姑娘。
七杀:“奶奶问你,哪家赔礼道歉是空着手的?”
王掌柜先是一愣,随后福至心灵,从怀中摸出个荷包,双手递给七杀。
七杀大大方方的接过去,打开一看,里面约有十多两碎银,不多不少,正好。
高新兰受这么大的惊吓,收点精神损失费怎么了?
王掌柜小心翼翼地道:“今日出来得急,如果不够,还可以去家里取。”
他十分明白一个人间至理,钱财很重要,小命更重要。小命若没了,再多的钱财也只是便宜了别人。
当时和杨仁富商定,如果他看上了高新兰,杨仁富跟他回去拿钱。他才不会带那么多钱乱跑呢,不安全。
七杀:“爷爷奶奶说够了。”
王掌柜如蒙大赦,一分钟都不想多呆,带着车夫和小厮跑了,暗自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来甜水村!
他走了,事情却还没完。
七杀又道:“族长爷爷,我爷爷说,爹娘和离,娘依然是甜水村的人,这间牛棚分给娘,让爹另找住处。”
高新兰的心思,七杀略懂。无非是怕和离后被赶出甜水村,娘家又不管,她们母女就没了去处。
倒是可以另嫁,但高新兰跟杨小萝母女情深,不会舍下她。带着个小拖油瓶,匆忙之间能嫁到什么好人?
那就帮她消除所有的顾虑,有屋有钱,还怕什么和离!
杨族长本不信世上有鬼,可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幕,让他不得不信,也不敢不遵从堂兄的安排。
跟人还能讲道理,跟鬼怎么讲?惹得堂兄动怒,半夜找他谈心怎么办?他还想多活几年,不想被早早吓死。
而且堂兄这安排,仔细想想还挺妙。杨仁富是靠不住了,他再这么作下去,妻女迟早被他作没了。
和离,又让高新兰留在甜水村,他们家至少还有杨小萝这个孙女,长大了招个女婿,照样能把杨家血脉传下去。
于是等杨仁富清醒过来,就发现他已经跟高新兰和离了,唯一的家产牛棚也归了高新兰。
放妻书是杨族长找人代写的,拉着他的大拇指强按了印,现下已送到县衙记档。
杨仁富不服,找族长理论。他倒也不是舍不得高新兰,只是没了高新兰,他去哪里筹措银子帮春牛兄弟?
结果被骂了个狗血喷头。族长还让他自己去找他爹娘说,不要再去烦他。
把杨仁富气了个半死,他当少爷那会儿,族长虽是长辈,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他家败了,族长就看不起他了!
乡亲们看他的目光,也让他很是不喜。
哼,一群势利眼,总有一日要他们好看!